额头一疼,鲜血顺着芸娘额头扑簌流下。
芸娘有些眩晕。
刀背钝厚,衙役其实留了余地。
然而将芸娘额头撞出个坑,也不是难事。
她慢慢直起身子,冷冷道:“我是户部尚书之女,我同礼部尚书家眷交好,一品官司马家嫡子被我打了不知多少回,皇上见了我也要同客套,让我在宫里莫拘束……”
芸娘将能攀扯上的身份全攀扯了出来,威胁道:“你今日用刀背砍我额头,明日我要用刀刃砍你脑袋!”
那衙役不知她所言是否为真,却也不再出手,只向诸人大吼一声:“排队,继续排队,赴考夹带,年年都有的事,哪里有那么多稀奇可看。”
他见众考生已经如前排成了两列,这才同芸娘道:“大晏科考不收女科,姑娘哪怕是公主、皇后,排在此处也无用。”
外间动静传到了里间,苏陌白一回头,瞧见芸娘已满头鲜血站在门前,顿时魂飞魄散,便要往门口扑过来。
他只跨出一步,便被里间的衙役捉了起来,再也动弹不得,只红了眼睛声声嘶吼道:“芸妹妹,芸妹妹……”
芸娘忙忙取出巾帕覆在额头,高声道:“伤不重,瞧着吓人而已,小白哥哥莫急。”
苏陌白闻言,这才慢慢稳下了心神。
外间考生安静,贡院门内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
便听一位官员同苏陌白道:“你既为考生,自然知大晏律法严明,入场前查出夹带,与场中作弊同罪。”向身畔衙役下令道:“铐起来。”
便听“哐当”一声响,殷人离已被强押着铐上了手撩。
苏陌白奋力抵抗却不得,芸娘一咬牙,一头扑向眼前衙役,一口咬向其手腕。
但听一声痛呼,事出突然,衙役还未反应过来,手中大刀已被芸娘夺了去,刷的一声便横在了自己颈子上,大叫道:“礼部官员愚昧不知,今日造成冤案,我便横死当场,让今日之事记上史册。”她悲痛向天呼道:“皇帝哥哥,太后婶婶,我死后再去告御状!”
苏陌白立时嘶吼道:“芸妹妹,不要!”
芸娘便当即给苏陌白一个隐晦眼神,重复唤了两声皇上与太后。
这次又攀附上了皇帝和太后,礼部官员顿时一愣,先向芸娘叱道:“哪里来的刁民,竟敢顶着贵人名头招摇撞骗!”
芸娘高声道:“如若不是冤案,又何惧皇上同太后,难道两位贵人在前,你等就可徇私舞弊?你等这糊涂办案,可令天下读书人信服?”
身后立时传来各考生的附和声。
那官员立时道:“铁证如山,便是皇上太后在前,也要遵循律法。”
芸娘立时接过话头:“是何铁证?可分析过?审问过?如若是冤案,岂不是冷了天下仕子之心?可敢公示证据?”
她心里着实没底,不知官员口中的证据是何物,也不知究竟“铁”到何种程度?
然她无论如何是不相信,以苏陌白之才、之德,会去作弊。
她虽不懂科举之事,然她却知朝廷对科举极其重视,一旦发现考生有舞弊行为,则三代都不能入仕。
苏陌白和她阿娘住在苏家,寄人篱下,受尽了多少白眼,唯有考中才能扬眉吐气。
如若被革了赴考资格,只怕会要了他的命。
她紧紧将大刀横在颈子上,一边提防着两旁衙役随时会来夺刀,一边高声重复道:“可敢将证据示众?”
那官员回身与旁人商量一番,回身冷冷道:“示众便示众,也让你等看清楚。”
他一努下巴,便有衙差端着红漆盘上前。
红漆盘里有一个陶瓷碟,碟里只呈放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的方块纸,纸上写着数百个比米粒还小的小字。不知因何原因,纸上字迹有些模糊。
芸娘待要伸手去摸,那衙役立时将红漆盘移开。
此前那官员上前,道:“物证便在眼前,还有何好说?”
苏陌白立时道:“大人,求大人明鉴,这夹带根本不是学生所藏,学生半分不知它是从何而来……”
那官员冷哼一声:“喝醉的都说自己没醉,通奸的都说自己是被胁迫,舞弊的都说没见过……这说辞我们听的耳朵起了老茧。你莫嘴硬,乖乖认了,也倒是……”
芸娘耳中听得那些官员的冷嘲热讽,心中却在回想方才看到的那小方块的作弊字迹,脑中有些头绪,却无论如何梳理不清。
她紧皱眉头,强行将外部声音摒除在外,心中极力思索。
薄如蝉翼……模糊字迹……
蝉翼……模糊……
她眼睛倏地一亮,立时扬高声音问道:“请问,大人可知,那夹带的纸张可是何物?”
其中一位官员站出来道:“老夫监考数次,对此物十分熟悉。它实则是用米糊造的纸,入水便能化……”
芸娘一听,急急追问道:“既然大人说它入水即化,那人可吃得?”
那官员立刻点头:“自然能吃。过往那些狡猾小人被发现夹带,无一不是现场吃掉,为我们添了多少麻烦。”
很好,要的就是这句话。
芸娘即刻道:“大人既说,往日但凡搜出这种证据,便会被考生现场吃下,销毁证据。那为何这位苏姓考生却未吃下?难道他果然是读书读傻了,不知”物证为大“的道理?大人瞧他腿脚四肢可是有障碍?可是行动不便之人?”
连番追问令他官员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我们动作快,他还未来得及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