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雨过后的金波湖,像是刚刚出浴的美人,温润明媚,光华摄人。
远处的贺兰山在如洗的蓝天下,棱角粗犷,巍峨屹立,像是仗剑的勇士,戍卫着黄河岸边的美人。
可惜,纵然风景如画,陆元甲也只是匆匆一瞥,无暇细顾,不远处湖山酒楼的招牌也已是历历在目。
时辰还早,湖山酒楼门可罗雀,陆元甲随着翰家兄弟上了湖山酒楼的顶楼。
刚转过楼梯口,陆元甲便看见了几名腰挂短刀的黑衣人,肃然立在拐角处。看来,黑水堂确实已然介入了此事。
德咏在一间雅间门前止住了脚步,道冲却是继续前行。
“陆大人请随舍弟过去吧。”德咏低声说道。
再往前便是最靠墙的一处雅间,道冲在门前停住了脚步,转身朝陆元甲点了点头,便轻轻推开了房门。
“少爷,人到了。”道冲低声向里面招呼道。
随着道冲的声音,陆元甲向雅间里望去,只见望湖的窗边正立着一个并不高壮,甚至还有些弱小单薄的身影。
“是陆大人到了么?!快请!”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传来。
陆元甲进了屋,道冲随手掩好门,朝陆元甲微微一笑,说道:“陆大人,这位便是我家少爷了。”
“陆元甲参见少爷!”陆元甲忙深施一礼拜道。
“陆大人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少爷拱手还礼道。
少爷、道冲和陆元甲围着方桌各一边陆续坐定。
“想必陆大人也是公务繁忙,让道冲哥请陆大人过来,颇有些唐突,还请陆大人勿怪才是。”少爷的声音虽然稚嫩,但话语却是不卑不亢很是得体。
“少爷太客气了,听道冲先生说少爷召见,陆某也是受宠若惊。”
陆元甲一边应承,一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党项太子。
看面相身材,少爷也就在十一二岁的年龄,脸上虽稚气未脱,眉宇间却有着几分与这个年龄不相称的沉郁与果决之色。目光亦是沉稳有神,绝无一般少年的怯懦飘忽。
道冲起身,端起桌上的茶壶,将每人面前的碗中斟满了茶水。
看着座中的少年,陆元甲原本澎湃的心绪也有些黯然,再怎么说,眼前的太子也不过还是个孩子。
“想必道冲哥已然将请陆大人过来的原委说了,听濮王和耶律将军都言陆大人也是爽利之人,在下就不枉费口舌了,只想当面问一下陆大人,可有助我之意。”
虽然语声依旧,但少爷的话语中却是多了些不容置疑的凛然。
“少爷,请恕陆某直言,倒也不是助与不助,陆某只是想寻个有利于我大宋的章程罢了。”
“不错,陆大人果然是爽利之人。在下以为,女真人崛起之际,我大夏与大宋眼下的军事最无必要,无论何方胜算,实则都是两败俱伤。陆大人以为如何?”
“少爷说得倒是在理,只是宋夏军事绵延已久,一时若是想停下来也是难为……”陆元甲佯作犹疑,试探着问道。
“既然绵延已久,又何必计较一时之短长。等料理了辽金战事,再从长计议也不为迟晚。”少爷的话里却是绵里藏针。
“但不知少爷如何看眼下辽金形势?”陆元甲问道。
“不瞒陆大人,去岁我曾出使辽国,一路所见所闻颇为索然,如果任其下去,形势必然会越发糜烂。”
“大夏当真是要出手相援么?”陆元甲问道。
“援与不援自然非在下自己所能定数,但以大夏基业计,倒是愿拼死一试。”
陆元甲微微一笑,似有些犹疑地说道:“怕是晋王一意孤行,据陆某所知,眼下大夏劲旅亦是多在晋王麾下……”
“陆大人可曾知晓大汉的霍去病么?霍去病十七岁便纵横漠北,勇冠三军,受封冠军候。在下虽难往望其项背,却愿以为榜样。我党项勇士又岂止是李察哥一人乎?”少爷说得大义凛然,陆元甲心中不禁有些肃然起敬。
“少爷能有此志,陆某实在是敬服得紧。既然少爷直言不讳,陆某也就据实相告,只要大夏果真是引兵援辽,陆某倒是愿为夏宋息兵尽绵薄之力。”
少爷眼神炯炯地盯视着陆元甲,沉声问道:“在下想问陆大人一句,晋王所说大宋即将再次用兵一事,可是实情?”
陆元甲略作沉吟,说道:“少爷,实也好,虚也罢,陆某尽力让其不影响少爷援辽就是了。”
“既然陆大人说了,在下自然是信服。只是,军事变幻在须臾之间,陆大人与贵使远离宋境,身在兴庆府,只怕还是有些鞭长莫及。若是需在下做些安排或是协助,也请陆大人尽管明言。”
陆元甲没想到少爷不仅心志高扬,心思竟还如此缜密。不错,眼下正有一事要尽快做出安排。
陆元甲略一沉吟,说道:“倒是有一事想与少爷相商,既然晋王已然说了边衅再起,就难免他不会差使各军司妄报军情至兴庆。若是大夏国主知晓了,怕是又要添些曲折。所以,少爷看有无必要,安排些人手,在进京各个关口,拦下各军司进京的公文。”
少爷目光闪烁,稍作沉吟,问道:“陆大人以为以几日为限合适?”
“自今日起三日便可。”陆元甲答道。
“好,过关文牒和马匹也一应会为陆大人安排妥当,稍候让德咏少都统送至驿馆。”少爷说得似是漫不经心,眼睛却是专注地看着陆元甲。
一旁的道冲也是听得有些糊涂,有些困惑地看着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