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白跟着凌道做完早课,已过昨天的时辰。凌道随意嘱咐了几句,又跟早课过一半才缓步来到台上的刘师伯低声说了几句,这才往山下走去,慕容白直送到辞晚阁,凌道挥着手让他回去做功课,慕容白一想到在山上无人做饭,心中便有些不舍,但又别无他法,回来一路垂头丧气。
好在今日没碰到熟人,遇见的都是些生面孔,慕容白见到人便立在一边,垂着头,待人都过处,又拖着脚步往回走。
回到厨房前,呆了半晌,又不愿迈步进去,望着房内倒在水缸边的木桶,只见一条黑背蜈蚣,大指粗细,比中指还略长了半个指头,正埋头在桶底剩的水里饮着,暗道:“这蜈蚣都无人来管,自仍活得潇洒呢,何况是人。”,这样想着,心里便释怀很多。
慕容白掏出入云龙,跟小环打听做饭方法,小环一一告知,免不了一番嘲笑,慕容白也不在意,末了小环说莫可唯跟鸣桐今早下山时路过衔草庐,还特意进去看了,莫二哥两兄弟谈了半日,好不高兴。
慕容白也懒得理,心想,我现在便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人闲事,我可懒得再管。想着便自提了个水桶,往碧游清潭走去。经过昨日的磨练,今日提水就稍微顺了,桶里洒出来的水也少了许多。
提了六桶水,这才到中午十分,传来一声钟鸣,慕容白便觉独自咕咕乱叫,这才想起做饭。
第一次蒸饭,入云龙被折腾得够呛,十足十地吃了三只萤火虫才放手。饶是如此,慕容白一边问,一边做,也搞得手忙脚乱。一顿饭做下来,只有一盘油菜,一碗白豆腐汤,菜都几乎焦黄,豆腐汤上浮着些黑渣滓,也不知是柴灰还是锅底的油渍,但总算做了出来,摆在桌上,只等自己下筷。
拿了个碗洗了,打开锅盖,一股焦黑之味,袭得慕容白直皱眉,饭面上中间浮着一片夹生米,拿着锅铲扒开夹生米,下面一层早已焦黑。
挑挑拣拣选了半天,这才得小半碗半生不熟的米饭,慕容白坐在桌前,夹了一条青菜,吃了一口,好在还能咽下。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出来日头渐西。
提完水,还未到晚饭时间,慕容白又拿着清心无尘决,靠坐在一棵梨树下,慢慢翻开,不时有一两片花瓣落在书上。看了半天,抬头望望天边云霞,远处山头,宛如披了一张红色轻纱。
钟声又敲响时,慕容白收起书,慢腾腾走近厨房,天色已暗,望着橱柜上的白菜、骨头,实在不知从何处下手,想了半日,拿起个没多少肉的骨头,放在滚水里,怔怔出神。过了许久,锅里扑腾腾地跳动几下,慕容白才想起,忙拿了几颗粗盐,撒在锅里。拿起锅铲,又不知要作什么,只觉房内空空荡荡的,心里想不起什么事来。
转出来,沿着厨房往后转了转,房背后有一丛开得正旺的水仙,屋阴下,花瓣上仍留着昨夜的清露。水仙花旁有一株兰花叶片般的植物,一阵风来,一股淡淡清香扑鼻,倒有些像小环早时给自己煲汤的味道。
心下奇怪,想到,定是思念小环的手艺了,咽了咽口水,那清香久久不散。蹲下低头,越觉香味浓郁,循着味道,才现这香味原是水仙花旁的几支叶片上出,随手摘了两片,拿水冲了冲,放在锅里,片刻就觉屋内香飘四溢,闻着味道,只觉口内口水止不住在舌尖上兜转。
装了一碗,坐在门槛上饮了一口,简直味美非常。喝了五六碗汤,肚子已被撑得鼓鼓的,还想再喝,打了几个饱嗝后,终是停下手。
掌灯回了竹舍,人影皆无,只得默默走进房间,照着昨晚的程序做了一遍。泡澡时,入云龙又钻出来,徜徉在木桶里,惬意非常,身上颜色也如昨晚变幻不停,直到洗澡完毕,又自恢复原来本色。
翻看了几眼清心无尘决,又练了一遍风雷真诀,周身清畅,忍不住便要卧倒在床。微眯着眼,头顶月光晃动,不一时,那月光又缓缓沉到床上,朦胧间,耳边只闻一阵幽怨笛声,慕容白以为做梦,翻身坐起,只见四下空荡荡地,入云龙尾巴蜷着,脑袋埋在翼中,在床沿上打着盹。
四下望了望,并无杂音,过一刻,正准备躺下时,笛声又起,桌上烛光也跟着笛声抑扬顿挫地跳动着。慕容白心下奇怪,披着外套,圾着些,循着笛声,一路过了竹林、石桥、杏树,到山外往下看时,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人,站在雅兰居前的松树下,嘴边横着笛子在吹。
慕容白在远处看不清楚,一路下去,近了一看,心下骇然,原来是幺叔在吹笛,只是他一反往日常态,身着干净白衣,头梳得整整齐齐,面上飘动的胡须,扫着肩头衣襟,笛声幽怨。
慕容白连忙拱手道:“幺叔,你怎么会在此吹笛?”
幺叔仍吹着笛子,斜眼看了,见是慕容白,花白眉毛挑动一下,也无其他动作。慕容白见他不理,也自无趣,正准备转头离开,看了看天边浮动着一团轻云,那云朵轻飘飘地荡着,一时遮住半边弦月,一时又散开一边,无所适从。
慕容白叹了口气,想到此时自己正如这寂静夜色,身值空山,虽山中人丁兴旺,却无人为伍,如果这世间,所有人便如这悄然月色,轻淡、虚静,又何必有这诸多贪嗔痴念。
转念又想到自己母亲,生死难卜,别说与其共享天伦,便多望几眼也好。只是生而为人,自己又何尝不想孤高一世,但月虽轻,梦已远。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