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也不答话,低着头,往台阶上走,台阶两侧白雪堆积,只中间留出一条小径供人行走。
台阶旁一路斜着的流水台榭,此时均被冰封住,不闻水声。上至最高处,是个不大的平台,台上松柏倚翠,有的枝叶也被雪花覆着,左手台边悬崖之上,有座三层的阁楼,楼又有五个屋顶,青台碧瓦,或高或低,相互拥守,楼中各面墙壁,均有个丈来许的圆窗,黄色油纸糊着,中间最高楼上,燃着一盏黄灯。
正门前屋檐上吊着两串铜铃,正门靠左临着一块巨石,石上镌着“太和清殿”,下一行小字,书道“人法天地是一心乃成,物事自然得万道方悟。”巨石后,一株青松垂着,枝条繁茂,青叶隐在雪中。
正门前有块卵石铺得地面,四五步方圆,至门柱即止。霍小蕖跟着水云跨过卵石,抬头见门檐牌匾后的燕子窝,此时也吊了个指头大的冰渣。厅内油灯正青,余香未烬,香烟顺着风飘出来,正绕在匾上“太和殿”几个字上,显得有些氤氲。
水云当先跨步进去,转身道:“门外柱子上的字,再给我念一遍。”
霍小蕖背着手,其实她早就背熟,此时为表敬意,抬头看着门柱,道:“一杯壶月难洗天地,万盏玉液不磨世运”,念完,便又跨出一步,仰着头,接着道:“欲淡心虚气明,谦卑静思理达”,念完,仍又跨出一步,扬着头,正待念。
水云转过身,捻了一柱香,插在香炉内,道:“罢了,说了你多少次,每逢下山,势必贪杯,也不知你几时染上了这毛病。外面柱上的字,都是为你改的,还总不挂心。”
霍小蕖吐了吐舌头,跨进来,在水云旁边的蒲团上跪下,拜了三拜,低着头道:“师傅,我这次真没喝多,不信你闻闻?”说着哈了口气,要给水云闻。
水云侧过一边,皱了皱眉,道:“你说的话,只有一半信得,让你去采的雪莲,可曾带回?”
霍小蕖掏出雪莲,递到水云面前,道:“师傅,夏嬷嬷仍担着心呢,我劝了半日,她也听不见去。”
水云叹了口气,望了一眼头顶木梁上,垂着的几条蛛丝,叹了口气道:“别说她,我也没把握一定把冬云治好,况且她见了冬云的面目,自然深知其中的道理,多少劝解着些,再多派点儿差事给她,忙着也好。”
霍小蕖沉了沉面色,站起身,点头道:“说是呢,我让她帮着照料青驴,费了好大功夫,忙着,她也没有那么功夫细想。”
水云道:“你先上去看看冬云,我去把雪莲炼成清露,须你每日给她擦洗一遍,山上那几个丫头,做事尽偷闲。慢慢就应当有效果了,至于好不好,就只能安天命了。”
霍小蕖道:“好。”说着蹦跳着,正准备走,忽想起一事,道:“唉,我给忘了,回来时,再陶然亭遇见了一个人。”
水云道:“哦,我们这里偏僻得紧,若非熟稔,怎会进到陶然亭去?”
霍小蕖红了红脸,自不敢说是因为自己醉了,所以不知他们怎么进来,只得编排道:“是两个半大孩子,一个叫慕容白,一个大几岁的,应该是随身侍候的丫鬟。说是江南慕容府里的公子,刚选进真武门,才准备上山呢。”
水云点了点头,道:“真武山近来人丁兴旺了许多,门下徒弟热闹倒是热闹,真正有些能耐的近几年却少了。慕容府我也去过,不过现在算来,也有十多年了。”
霍小蕖道:“那这么算,师傅或者还见过那慕容白呢。”
水云想了想,道:“见是见过,不过那时他还在庞夫人怀里呢,一捧大小,脸上粉嫩粉嫩的,却是惹人喜爱。只是他母亲,身体时常不好,我还给庞夫人请过脉,那证候倒少见,时好时坏,我也不便开方,也不知近年寻到些好大夫没有。”
霍小蕖想了想,道:“他慕容家,有钱有势,自然能寻到的,怎地师傅对十多年前的事,还记得这么清楚呢。”
水云笑了笑,道:“那时去他家,他父亲慕容问道对庞夫人关切备至,我想一个男人,对夫人好的不少,但难得他那样细心的,所以此时还记得清楚。”
霍小蕖点点头,道:“我先上去看看冬云。”说着转身,进了内堂,堂上设着几张桌椅,右边有一架楼梯,扶着扶手,快步上了楼。
来到三楼,沿着高栏往下看,只见脚底雾气渐生,悬崖下风声赫赫,木门前金线绣着芙蓉的厚帘,也被风吹得四下晃动。霍小蕖推开门,一股寒气袭来。
掩住门,门边油灯挂在灯架上,里面的床帏闭着,冷气沿着床幔四处溢泄,四周除了大红木柱之外,再无他物。
霍小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掀起床幔,冷气扑面,里面床架上,点着一支杯大蜡烛,烛光被冷风扯着闪动。床上躺着个女子,蓬松的头,四面散着,一边脸上是火红的燎泡,另一边脸上肌肤如脂,弯垂着的眉毛,脸上的毫毛在烛光下,显得娇弱无骨。闭着眼,杏黄衣襟合着,双手叠在胸前。
霍小蕖握着那女子的手,低声道:“冬云,我今天看见夏嬷嬷了,我说让她收我做了干女儿,也不知你愿意不愿意呢。唉,管你愿不愿,我就只管这样做好了,做了干女儿,我们便是姐妹啦,还可以吃你不爱吃的茴香豆,嘿嘿,我知道你要说我是吃货。”说着将冬云的手放在右边脸颊上,接着道:“哼,我本就是吃货,不怕你笑,那年我还未进山时,我跟着那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