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慕容白点了一盏花灯,站在窗前的藤萝架下,一旁的兰桂上,花枝早已凋谢,剩下绿油油的枝叶,迎风摆着。刚去了大厅,跟着管二翻开了一阵账簿,眼睛都有些昏花了,深深吸了一口气,门庭外,有三四个人,掌着灯进来。
来到面前,慕容白才看清,是值门的小厮半拦着石青刚,不让进来。石青刚嚷着走都藤萝架的台阶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了三个头,道:“白少爷,我石青刚今日才明白,什么qín_shòu不如,多亏你出手警醒了我,我愿意拜在慕容府门下,看门喂马也好,自此后,再无我这个破皮赖在这世上,若您肯收留,便是我前生修来的福分。”
慕容白将花灯搁在架下的石凳上,低头看了石青刚一眼,道:“我这么对你,你却不恨我?”
石青刚磕头如鸡啄米,抬起身来,望着慕容白道:“我前半生便是生来的猪狗面相,仗着人势,胡乱活了半载,恨不得早日遇见少爷,让我明白,这世上,只有做了益事,别人才会尊重你,如城东养马的李三,又如城北挑粪的张小河,哪一个不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走了这一天,起初我对你是恨不假,可越到后来,我越觉得您对我是再造的恩典,若您要嫌弃我以前的卑劣,我也无有二话,即刻出门,另寻他路,再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的。”
慕容白点点头,笑了笑,问了一旁的小厮,道:“你们把他带下去,让田二叔将他的手指、手腕都接好,将养几日,再交给管二叔,给他安排点事做便好。”
小厮疑惑地拦了几声,道:“可是,这个????”慕容白挥手止住,石青刚在地上叩头不止,慕容白道:“行了,先下去吧,养好了伤,便好好做事,其他的,该管该问该做的,一样都不可落下了。”
石青刚道谢不止,过了许久,小厮才拉着他穿过药圃,往田二叔的偏房走去。慕容白转身回了房间,地板上,月光照着窗外的一根树枝,映在地上,风一吹,影子晃动,恍如波光。
小环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倒在木桶里,冲着慕容白道:“昨天晚上都没洗澡,今天也该洗洗了,那么远的路,身上都臭了,也不嫌脏。”
慕容白笑了笑,见小环着一身鹅黄长裙,走起来,长裙摆动,恍如天上飘荡的云朵,不由心神一荡,怔怔地痴在原地。小环走过去,推了一把,道:“怎么这几日总见你神情恍惚的,快去换衣衫,洗澡去。”
慕容白“哦”地红了一下脸,走到木通边,拉好围屏,除了衣衫,忽衣袖内飘出一张白纸,捡起来,想起是太白在自己临下山时给的,说下了山再看,一路上为了摆脱风木他们的纠缠,便忘了。
打开看了看,只见上写道:“明年初春,闰二月十八,会于川蜀剑阁。”算了算时间尚早,现在又闲着没事,待父亲回来见过了,须找点事做才好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要去做什么,将纸张叠好了放在洗漱台下的抽屉里,这才顺着木桶边缘,滑了下去,溅起一片热气。入云龙本在床上盘着,见围屏后热气腾腾,巴巴地飞到围屏后,一收双翅,“咚”地一声,掉在水里,冒出头,冲着慕容白的胸膛,吐了个水柱,又腾起身,转至慕容白床边的包裹处,两爪拉开包裹,埋头进去,叼了一段紫金竹,扔在水桶里,这才又按落在木桶里,仰着肚腩,惬意地享受着。
慕容白拍了拍水,骂道:“你这小兔崽子,居然比我还会享受,真是服了你了。”
清晨,慕容白和小环仍到庞夫人那里用过早餐,管二一早过来知会,说慕容问道晚间便会回家一趟,说完便指派白二,引着几个小厮,准备好马车,径直往东南白沙滩行去。
慕容白本来准备昨晚就去佛堂抄写伏魔经的,洗了澡,睡意朦胧,按在床头便睡了过去,这时见也无事可做,拉了小环,便进了禅院里的佛堂。
佛堂上的香案底下,铁丝拉着一个烧黑的瓷碗,里面桐油橙黄,灯芯跳动,正燃着小指大小的火焰,门外柱子上的对联,已被慕容问道换了,上书道:“相生无有较高下,法度常情见短长。”跨进门里,檀香悠悠,香案上三支残香只剩根脚。
小环往一旁的铜盆里倒满了清水,又在门外折了几片刺菠萝叶,放在盆里,慕容白洗手焚了香,冲着墙上的迦南佛拜了拜,小环这才从竹篮里取出狼毫、朱砂,徽砚、黄帛,一一摆放在书案上,调好了墨汁,慕容白翻开伏魔经,吸了口气,这才一字字地抄写起来。
直抄到“春花秋月夏杜娟,冬雪寂寂溢清寒”,慕容白才顿了一下,双手摊着黄帛,用嘴吹了吹,仔细看了看,小环在一旁盯着眼,道:“想不到你上了山,别的本事没见,写字的功力倒是涨了不少呢。”
慕容白嘿嘿一笑,道:“就你鬼着呢,我不上你这当,权当我没写好罢了,千万别叫我给谁写点什么东西的。”
小环嘟着嘴,道:“我都还没开口,不跟你说了,浪费口水,别的还罢了,你就是欺负我文墨不通吧。”
慕容白白了她一眼,也不答话,低头仍抄写经书,小环在一旁掌着黄帛。直到中午才算完成,管二又站在门外,拖着个账本,冲着慕容白招手,慕容白让小环收拾好东西,走出来,问道:“什么事?”
管二翻开一页账本,微眯着眼,道:“今年青枣庄的账有些不对,年初我还去庄上看了看,也没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