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淼点点头:“这便是父皇给我的监国大印,效力虽然比不上传国玉玺,也比不上金牌令箭,却也能唬唬人的了。贤弟大才,这样东西未必能用得上,三哥现在送给你,希望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秋仪之忙摇头道:“三哥是皇上钦点的监国皇子,监国大印只能由你才能使用,你交给我做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赶紧收好!”说着便将监国大印往郑淼身上方。
奄奄一息的郑淼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抬起双手,将秋仪之拿着监国大印的手死死捏住,不断重复道:“拿着,拿着,有用的,有用的,替父皇报仇,替我报仇,替父皇报仇,替我报仇……”
他的声音一声底过一声,到最后已是低得一个字也听不见了,可手上的力气却丝毫没有减弱,将秋仪之拿着监国大印的右手手腕捏得又红又肿。
秋仪之似乎是被郑淼捏得太疼了,眼中泪水再次流淌下来:“三哥,我记下了,我记下了,你快松手、快松手吧……”
郑淼终于没有再回答,秋仪之也不愿将手从郑淼逐渐冷却的手中抽出来,他们兄弟二人就这样在升腾鲜血腥臭气息的战场上,保持着这样一个凝重的姿势,好似两座雕塑。
赵成孝知道秋仪之同郑淼之间的情谊,哪敢上前打扰,只能命令手下兵士护在他们左右,保持肃静、不许接近。
过了许久,赵成孝忽然看见潼关方向过来一队上千人的兵马,领头之人便是潼关守将王世杰,想必这是他方才受挫败退回去之后,便召集起全部兵士想要反击回来。
此时赵成孝唯恐秋仪之伤心过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却不愿出面规劝,正好见王世杰上来,便只能让他这个倒霉蛋去触触霉头,便悄悄上前,叫王世杰去汇报军情。
王世杰脑子不甚好使,果然“中计”,上前对秋仪之拱了拱手,说道:“义殿下,末将已召集起潼关全部守军过来增援了。那些逃散出去的黑衣贼寇,也被末将手下抓了有七八十人,如何处置,还请义殿下示下……”
他见秋仪之毫无反应,又见三殿下郑淼也是毫无生气,忽然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咽了口唾沫,又重复了一句:“如何处置,还请义殿下示下……”
秋仪之听了这话,忽然猛地暴起,一手紧紧抓着郑淼交给他的监国大印,另一只手则举了起来朝王世杰脸上狠狠抽了一个巴掌,怒吼道:“处置他们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杀了他们,三哥就能活过来吗?尉迟良鸿就能活过来吗?”
王世杰听了这话,才知道事情已经沦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已是瞠目结舌地说不出半个字来。
秋仪之却还不停下,朝着王世杰反手又是一个耳光:“都怪你这没用的混蛋。领的什么兵?害得我们孤军奋战,就连尉迟良鸿也……混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一边说,耳光好似冰雹一般朝着王世杰疤痕纵横的脸上不断扇去。
王世杰乃是幽燕道出身的老将官,知道自己犯了这样的错,已是罪无可恕,双腿一软,立即跪了下去,连伸手抚摸一下红肿疼痛的脸庞也不敢,低头拜道:“义殿下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你不杀我,我也没脸再活下去了!”
“好!我这就杀了你!”秋仪之一边说,一边往腰间摸去,这才发现自己常用的那口西域宝刀,方才已交给尉迟良鸿,已不在自己身边了。于是他恨恨地骂了一句,俯身伸手抽出佩在郑淼腰间的一口战刀,就要往王世杰头上劈去。
“公子,你在做什么?怎么能把王将军杀了?”就在王世杰命悬一线之际,战场上忽然响起一句异常突兀的温柔软语。
这话传到秋仪之耳朵里,立即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痴痴呆呆地扭头回来,瞪了一双眼睛,带着无辜的表情,问道:“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我两个兄长都死了,你让我怎么办?”
说话的温灵娇见秋仪之悲戚已极,心中痛惜不已,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了,当着众人之面上前一把将秋仪之抱住,在他耳边说道:“如今天下重任都在公子身上,若公子忧惧失常,有个什么万一,世上还有谁能够力挽狂澜?公子抬头看看,你身边这么多人,还有我……都将性命交托在公子身上……公子可要保重你自己啊!”
秋仪之两只眼睛已哭得通红,可眼泪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流,将温灵娇一袭湖不出一句整话来,只断断续续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此时林叔寒也已闻讯赶来,他是个文弱书生,脚步不快可脑子轻灵,见到这样一番惨状,不用他人介绍,便已猜出事情大概。
林叔寒又见秋仪之和温灵娇抱在一起呜咽不止已然不能理事,他想起自己实际上已是军师了,眼前这样的乱象要整理清楚,自己是责无旁贷,便小步走上几步,轻咳了两声,朗声说道:“此处不是说话地方。这样,赵成孝,你挑几个稳妥之人,将三殿下和尉迟良鸿的遗体好好收殓保存起来,待日后选良辰吉日、风水宝地另行安葬。王世杰,你这就调集潼关军医,如人手不够,还可以从民间募集,一定要保证所有伤员全都得到妥善医治。阵亡的将士,也要悉心收殓,若有半点损毁,小心秋大人用军法治你!至于那些俘虏了的贼寇么……”
忽然听秋仪之说道:“那些贼寇,全都送到潼关城墙上面,选定日期,要当众枭首示众,祭奠三哥和兄长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