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仪之却道:“记得我等退出金陵城之后,便是郑谕这小子占了城池。九公,还有周慈景大人,乃是正正经经的皇商,郑谕怎么没为难你呢?”
何九公摇摇头,苦笑一声:“怎么没为难?郑谕为了筹措饷银,几次召集金陵城中的商人,要我们捐献钱粮。我们为买个太平,也大多出了些钱给郑谕。”想到这一节,何九公立即拱手道,“哦,正好,公子是皇上、宰相面前说得上话的人,若是皇上、宰相追究起来,公子可要替我等保奏两句,可别问个资助叛军的罪名啊!”
秋仪之眼珠一转,问道:“诸位给了郑谕多少?”
何九公“嘿嘿”一笑:“零零总总也有六七十万吧。”
“唷!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秋仪之半真半假地惊叫一声,“这就有些难办了,不知道是哪些商家给的,各自出了多少,九公这边有没有清单名册啊?”
何九公也是个人精,听了这话,忙道:“这种东西老朽这边怎么可能会有?大概郑谕那边有一份吧……”
秋仪之还在不依不挠:“九公年纪虽大,记性却好,想必还能记得大半,不如抽空默写出来,待明日我派专人来取如何?九公不要惶恐,这份名单不过是我等要做到心里有数,哪个有罪、哪个没罪,也好照此办理。”
何九公还要推辞,秋仪之却立即将话锋转开,对赵抚义说道:“舅舅,你怎么会在这里?又同九公一道?”
赵抚义自己和全家的性命都捏在秋仪之手里,因此对这位“外甥”不敢摆出半分长辈的架子,忙拱了拱手答道:“是前几个月兵荒马乱的,周大官人那边的账还有点不清爽的地方,因此特意同九公算账的。我们见是午饭的时辰,算明白了,就干脆出来吃一顿,却不料在这边遇见仪之了……”
他这话说得倒也合情合理,秋仪之刚要询问这几个月一共结了多少银子,却听单间的门轻轻敲了几下,鱼贯而入男男女女好几个人,各自手端餐盘,不一会儿便将二三十样时令美味、山珍海馐摆了满满一桌子。
秋仪之见这么些好菜,自己无论如何也吃不完,忽然灵机一动,对刘庆说道:“刘节度,我能问你借两个兵,传几句话吗?”
刘庆枯坐了许久,听了这话,苦笑道:“我手下现在一个兵没有,正正经经一个光杆子将军……”
一旁的何九公却道:“老朽手下倒还有几个跑腿的,有什么话,老朽倒是可以替公子传的。”
“好!”秋仪之道,“不是什么大事。就请派两个人,一个去燕子矶码头,请少船主李胜捷;另一个去‘半松庄’,请林叔寒先生、赵成孝将军一同过来同饮,我等开怀畅饮一番如何?”
何九公笑道:“这几位都是人杰,肯过来让老朽请着吃一顿,那是老朽脸上有光,连带着我家周大官人一样光彩。老朽这就派人去请,我方才还以为是什么军国大事呢……”
秋仪之听何九公提到“军国大事”四个字,忽然觉得自己召集这么多要紧人过来,会不会犯了忌讳……可这念头在他脑海之中一闪即逝,心想:这些人都是自己的故人,现在形势大定,乘机聚上一聚旁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还是何九公多张了个心眼,叫来“园外楼”的掌柜,让他传人过来的同时,还专门嘱咐道:“我这边要请贵人吃饭,你这就关闭酒楼,客人只许出、不许进,懂了吗?”
掌柜的立即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九公又道:“客人到齐总还要些时辰的,到时候菜都凉了。这些菜不能用了,你照这样子再做一席,预备着端上来。”
掌柜问道:“那现在这些菜呢?”
何九公老眼一抬,说道:“你是第一天开饭店么?这些事情还要我教?今年的新茶上来了吗?先沏四碗茶上来。”
掌柜被何九公教训了两句,赶忙招呼过店小二来,又亲自动手,风卷残云一般将这些菜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