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然和也鲁毕竟是外邦人,久在河南逗留多有不便,因此当夜就跨过浮桥回幽燕道去了。秋仪之亲自送他们过河,却没有再说一句话。/p
漫步踱回自己的帐篷,秋仪之却再也睡不着觉,辗转反侧地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他方才有些睡意,朦朦胧胧之间,却有士兵进来报告:大殿下、二殿下麾下先头已抵近滹沱河。/p
仪之不敢怠慢,打起精神,更衣洗漱一番后,出门迎接。/p
这先锋不是别人,正是三王子郑森,奉郑鑫之命,先率五千骑兵过来打探,好到时从容回撤。郑森有一半的番胡血统,长得五大三粗,性格也直率粗暴,原本对秋仪之是有几分成见的,然而经巧夺毓璜顶一战,已是对自己这位义弟极为钦佩了。因此远远瞧见仪之迎出帐外,没有丝毫托大,也翻身下马步行过来。/p
兄弟两人不过几日分别,稍微寒暄几句也未多话,秋仪之就领着郑森到河边查看浮桥。/p
只见这滹沱河水位已经涨得颇高,水流也变得十分湍急,将几道浮桥冲得弯弯扭扭,木板和木板只见,不断出“吱吱呀呀”的撞击和摩擦声。秋仪之指着崩流不息的大河说道:“今年滹沱河的菜花汛没有推迟一天,上游已经开始下雨,再过几天雨势大了,这浮桥就再撑不住,要过河恐怕就得绕几百里到上游去了。”/p
郑森见这水势同秋仪之介绍的丝毫不差,似乎说话间便又升高了几寸,连忙招呼过身边的亲信,令他向大哥报信,叫他尽快赶来,早日渡过河去。/p
郑鑫接报,也知道事情紧急,便令大军昼夜赶路,终于在一天一夜之内,赶到了滹沱河边。好在郑鑫带领的西路大军同东路不同,军中只有几千俘虏,数十个天尊教骨干也都被蒙上眼睛关押在囚车之内,其余则都是幽燕道来的精兵。/p
于是两万余人令行禁止、雷厉风行,仅用了半天就一路小跑地通过浮桥,进入幽燕道境内。只北方军队不习水战,颇有几个士兵在晃动不已的木板上站立不稳,脚下打滑掉进水里,也立即被几个通水性的同伴救起,算是一段插曲。/p
自郑荣执掌幽燕大军以来,历来有主帅亲赴一线指挥作战的传统,每逢撤退也均由主将殿后。因此见大军全数撤往幽燕之后,郑鑫、郑森及秋仪之三兄弟,这才从容收拾起身边精兵,回望一眼身后的中原大地,返回故土去了。/p
过了滹沱河,就是幽燕道博州境内。众人原想着博州靠近河南的地面,必然遍地都是降军的营帐,没想到数了又数,拢共才见到七八个大营,收拢难民不过四五万人。/p
打听之下,这才知道十余万河南降军一进幽燕,就由专人6续送往各州,由当地官军看管起来,细细甄别之后,再逐步送往北疆开拓土地。这番处置由钟离匡居中调度,又用了幽燕王府的将令,因此各州军政官员没有一个敢敷衍怠慢的,不几日,已将十余万降军疏散大半,就连目下这四五万暂时滞留在博州境内的难民,不日也将6续北上。/p
三兄弟听了,面面相觑,不住感叹这钟离师傅毕竟大才,不动声色之间就办妥了这样一件大事,怪不得父王对他一向言听计从。/p
几人正在说话,却有一人从远处纵马赶来,正是熟人张龙。这张龙是幽燕王亲信的侍卫领,各地军情均通过他向郑荣递送,是王府中极重要的人物。他虽然身居要职,为人倒很持重,早早下了坐骑,牵马向三位王子走来。/p
郑森眼尖,一眼看出张龙身上已是都尉穿戴,便笑道:“我说老张,两个月不见,你已是都尉了,再升个两级就是中郎将,可以叫一声‘张将军’了!”/p
张龙听了,忙谦逊道:“哪里哪里。还多亏着几位殿下以及崔将军、韦将军打了几个胜仗,王爷十分见喜。小人我么,不过就是这几天军情繁忙,王爷见我里外张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才赏我官升一级,真是惭愧惭愧……”/p
郑森听了,哈哈大小,说道:“你得了吧,快收起这套官话。谁不知道父王越是亲近之人,要求越是严格,跟你一样资历功劳的,要是放在外面管军管马,再不济也是中郎将了,我就不信你心里不犯嘀咕!”/p
郑森这话,却是说到站在一边的郑鑫心里去了。这幽燕王开衙建府,中郎将及以下军佐可以自行任命,四镇四征将军也只需同兵部知会一声而已,从来没有驳过。可幽燕道十万大军,除幽燕王统领全局外,也就征北将军崔楠、征东将军韦护两位。自己的几个儿子,无一不是战功显赫、政绩卓著,若在其他地方早就加官进爵了,可在父王郑荣手下,莫说是爵位了,就连官职都没有一个。父王举贤避亲到这个程度,作为长子的郑鑫心中很是不解,口上却说得冠冕堂皇:“父王自然有父王的道理,我等岂能洞悉?二弟在此妄言,难道忘了圣人的忠孝之道了吗?”/p
郑森尊敬自己这位大哥向来仅次于父亲,听他这么说一说,顿时没了神气,红着脸缩在一旁。/p
张龙见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咂巴了下嘴唇,说道:“王爷现就在博州府衙门,派我来请诸位殿下进去议事,诸位知道了,末将就回去复命了。”说罢,没敢多作一刻停留,转身上马一溜烟就走了。/p
秋仪之素来知道郑鑫无论在广阳城中,还是幽燕王府之内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从未见他这样叱责他人,更何况教训的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