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良已是浑身透汗,结结巴巴说道:“这个……这个……秋大人似乎真的跟我提起过这个案子。下官俗务缠身,当时说了什么似乎有些忘了……”/p
郑鑫不远千里南下江南,就是为了整顿江南官场,而整顿江南官场当其冲的便是要拿殷承良开刀,又怎会让他以一句“有些忘了”蒙混过关呢。/p
于是他“哼哼”冷笑几声,不依不饶地对殷承良说道:“殷大人,你还是好好想想吧!要是想不起来……那你就在这里慢慢想,我有的是时间等你!”/p
殷承良这才知道这个大殿下绝对不好对付,隐隐之间似乎是有意冲自己来,只好咬咬牙,说道:“下官老了,记性不好,当时说过什么话,真的想不起来了。想必也就是说些要秋大人秉公办案,既不能姑息养奸,又不能冤枉好人这些空话罢了。”/p
郑鑫当然知道殷承良这是在胡说抵赖,然而他现在明面上还处于置身事外、居中调停的地位之上,不能越俎代庖当面质问,便扭头问秋仪之道:“秋大人,当初殷大人果真是这样对你说的吗?”/p
秋仪之笑道:“下官虽然年纪比殷大人年轻些,然而记性却一点不比他好。因此特地讨了一张纸条放在身边,以免自己遗忘。不信大殿下请看。”/p
说罢,秋仪之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在江南文武拢共两百多双眼睛的注视之下,递到郑鑫书案上。/p
郑鑫将这字条轻轻扫了一眼,随即对殷承良说道:“殷大人,你的书法也是海内闻名。你看看,这张字条上,可是你的亲笔?”/p
殷承良闻言,抖抖索索地将字条拿到手中,只见这张两个手指宽窄的字条上只写了“着山阴县令秋仪之,立即释放相应人犯”几个小子——用的正是一笔字原来极为自负的钟王小楷——这张字条原是交给越州州牧蔡敏的,却不知何时落到秋仪之的手里。/p
“这……这……这确实是下官的手笔没错,然而……”殷承良还想狡辩,“然而上面这意思,是说秋大人前任李慎实李大人原先关押在牢中的几个人犯,均因小过受罚,李大人离任之后恐怕难以审谳定罪,索性重重申斥一顿,释放了事……”/p
秋仪之闻言,笑道:“殷大人,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此案现在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原原本本知道事情原委因果的或许不多,然而略有耳闻或是参与其中的却是数不胜数,你再这样抵赖,实在是既没有必要,又没有用处。”/p
殷承良也知道秋仪之所说的没有半句虚言,但他见到秋仪之这样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却是决计不能忍受,咬咬牙说道:“秋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殷某行得正、走得直,又有什么好抵赖的?”/p
秋仪之闻言,失声大笑道:“既然如此,下官山阴县大牢之中还关着恶元凶的妖道妙真,又关着意图杀人灭口的前任县令李慎实。下官是否要将其二人调出来,会堂共审呢?就怕殷大人不敢吧!”/p
殷承良当然不敢,却另找由头道:“秋大人好大胆子。李慎实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同你品级也相当,你居然敢擅自将其囚禁,岂不知已经犯了国法了吗?”/p
秋仪之立即反唇相讥道:“囚禁李慎实这样一个七品官算什么?就是殷大人不也被下官暂留在县衙大堂之内么?你休要用这种空话来吓唬我!”/p
殷承良也是毫不服输,立即回击道:“秋大人胆略非凡,自然不把我们江南文武百官放在眼里。我江南道也不过是南方撮尔小区,自然也供不起秋大人这样一尊大菩萨!”/p
于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起来。/p
两旁站立的江南官员,尽有吃了秋仪之的亏的,见状也忙七嘴八舌地帮起腔来。原本肃穆庄重的佛殿,顿时混乱不堪,吵成一片。/p
却惹怒了端坐正中的郑鑫,只见他平摊手掌,猛击面前书案一掌,怒斥道:“你们这样吵吵嚷嚷,还有官员体面在吗?还有圣人教化在吗?还能做万民表率吗?”/p
众官员听了郑鑫这番痛骂,终于噤声不语,各自站回原位。/p
却见郑鑫余怒未消,气鼓鼓地说道:“我离京之前,只当江南道乃是开化之地,风物文明不次于京师。却没想到堂堂刺史大人,居然会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案子,同属下当堂争吵;也未想到区区一个七品知县,竟有胆量同上峰当面争执;更没想到周遭同僚,居然没有一个出来劝解的。你们看你们刚才,同市场之中的乡愚蠢人有什么区别?”/p
他顿了顿又道:“依我看,殷大人同秋大人,不过是政见相争,一时失仪而已。最可恶就是你们下面这帮无端帮腔的。方才说话的,我都记下了,你们回去一人些一份检讨送到我这里来,一个也不想跑!”/p
秋仪之静静听郑鑫把话说完,心中却不得不暗自佩服:让这些插话官员送检讨过来,便是将其同这桩案子捆绑起来,到时候任打任罚就全在他手中了——这招实在是高明得很。/p
却听郑鑫继续说道:“我奉旨巡视江南官场民情,原本是不应当插手政务案件的。然而现在看来,这桩案子牵涉到十三条人命还在其次,关系到江南官场和睦才更紧要。按着我的意见,这桩案子无论是继续由秋大人查办,还是上交殷大人督办,都不恰当——不若由我亲自审理。诸位大人之中必然有精通大汉律法的,不知这般处置,有何不妥之处?”/p
这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