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仪之同林叔寒说了一下午的话,知道他最喜欢卖关子,便赶忙敬了他一杯酒,说道:“在下同林先生引为知己,怕也是称不上是什么外人了吧?还请先生不吝赐教。”/p
林叔寒这才点头道:“这是江南官场之中最最龌龊不堪的所在了,在下好歹也是士林中人,实在是羞于启齿。”/p
他顿了顿,整理一下辞藻,这才继续说道:“这长生不老、容颜永驻,但凡是人,都是梦寐以求的,便是江南官场中的几个大佬也不能免俗,也去追求这虚无缥缈的玩意儿来了。对了,大人是不是也将那‘了尘宫’中那几个道姑一并羁押了?大人不妨回去找个稳婆勘验一下,若其中有一个半个chù_nǚ,就请挖了我这舌头去!”/p
秋仪之听了,脑子“嗡”地一声,惊道:“难道‘了尘宫’中小道姑都是供江南官员采阴补阳的工具不成?”/p
林叔寒摇摇头,说道:“何止是山阴县中的‘了尘宫’?江南有头有脸的道宫都是这样一副德行。只不过这个妙真自恃容貌出众,行事太过大胆了些罢了。”/p
“唉!”秋仪之不由长叹一声,说道,“江南乃是文明开化之地,每届科举中的举人、进士都名列全国之,甚至要占据半壁江山。却没想到官场之中居然拆烂污到这种程度,诚可谓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p
林叔寒苦笑道:“大人还是高看了这群腌臜官员一眼了。后来江南几处道观里的道士,也看样学样,打着求子、祈福的名号,在官员家眷里头乱窜,yín_luàn得不成样子,真真是让斯文扫地啊!也就是因为这样,蔡敏、殷承良才不得不捂住这床遮羞的被子不肯掀开,否则里头必然是一副入不得天下人眼的烂摊子!”/p
秋仪之听林叔寒讲到这里,已然是坐不住了,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便“倏”地站起身来,绕着那半棵松树不住地转圈,口中不知喃喃自语些什么。/p
只听林叔寒继续说道:“因此秋大人明面上办的不过是‘了尘宫’妙真居士这一件案子,其实牵扯到江南上上下下几十家道宫、道观,更关乎无数官员的荣辱脸面。要说秋大人是同整个江南官场为敌,也是毫不夸张啊!更何况,江南历代进士及第的甚多,朝廷六部中枢之中江南道出身的官员也是数不胜数。他们同江南地方官或多或少都有同乡、同年之谊,此案即便是闹到刑部,都未必能办的下来呢!”/p
听到这里,秋仪之停住脚步,直直地望着林叔寒,问道:“难道江南官场就是这样铁板一块,只能任由它烂下去了吗?”/p
林叔寒喝了口酒,润了润已说得燥热的嗓子,说道:“江南官场这样污浊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其中也不乏血气方刚的有识之士,想要捅一捅这烂摊子。然而这些人既无权势,又无谋略,一来二去之下——有些骨气的便索性辞官不做,骨气差些的也只能独善其身,最下作的便和光同尘、同流合污了。”/p
秋仪之摇摇头,仰天长叹道:“在下跟着皇上,北击突厥、南灭邪教,又投身讨逆大业之中,期间几度出生入死。原以为天下再没有难办之事了,却没想到官场沉浮,竟然要比沙场厮杀复杂艰难了千倍、万倍……”/p
林叔寒却笑道:“秋大人不要灰心,我看要彻底惩治江南这群龌龊官员,怕是还都要仰仗在秋大人身上呢?”/p
秋仪之带着满脸的疑惑,看着林叔寒道:“我秋仪之何德何能?不过是小小一个知县,凭什么搅动江南官场?”/p
林叔寒又复笑道:“大人这就不懂了,在官场之上,职位大小还在其次,关键是看你关系硬不硬。同样两个知县,在州府、道府衙门之中能不能说上话,那他们施政起来就大不相同。就拿秋大人来说,大人是皇上的至亲,是本事通天的人,莫说是搅一搅江南官场了,就是闹他个翻天覆地也是举手之劳!”/p
秋仪之听林叔寒说得热血沸腾,眼中不由地燃起希望的火光来,却又随之熄灭,淡淡地说道:“记得我离京之前,师傅钟离匡曾同我说过,当今皇上登极得位并非顺理成章,最怕时局不稳。我看义父也未必肯下这个决心,将江南彻底梳理一遍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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