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五虽不过是一介农夫,却也善于察言观色,他听秋仪之话语之中没有什么责备的意思,心中已是大定,忙将秋仪之和赵成孝领进大堂,嘴巴里却没闲着:“我说这大清早的,树枝上就落了两只喜鹊,吱吱呀呀地叫了一个时辰才飞走。可不贵人就来了,就是我这里简陋了些,入不得老爷的法眼,真是委屈老爷了啊!”/p
秋仪之见这大堂之中除摆了一套质地甚佳的硬木家具之外,再无别的装饰——莫说是古籍典册、名人字画,便是一两座花瓶都是没有的——显得豪华有余而风雅不足。/p
秋仪之也不客气,径在主座上坐下,笑道:“我说王老五,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话正好用在你身上。几个月不见,居然在这里开堂审,当起县太爷来了。”/p
王老五恭敬地侍立一旁,挠挠头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啊!”/p
秋仪之闻言大笑:“当官还有迫不得已的吗?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给我从实招来!”/p
“唉!”王老五叹口气道,“当初老爷来淮阴县教训过孙扒皮之后,就跑去别处公干去了。可小人可倒了霉,孙扒皮随手就派人将我抓了起来,挨了数不清的打,最后问了个谋反的死罪,关在大牢里头,就等秋后一刀。我老爹也在这时候急得病死了。”说到这里,王老五眼中似乎有些湿润。/p
秋仪之也跟着叹口气道:“说起来,这也是我做事不周全。在此先跟你道个歉吧!”/p
“不敢,不敢!”王老五继续说道,“可没想到这孙扒皮也不蠢,听了县里头赵大官人的劝,真的备了军粮送到幽燕大军那里。后来幽燕王打了几个胜仗,又攻下京城、当了皇帝,这孙扒皮便被保举了个大功,虽然没有高升,这县太爷的位子却是越坐越稳了。”/p
秋仪之听了沉思不语,又听王老五道:“孙扒皮得了彩头,也自然不会再为难我,便将我放了回来。可是这样一来,我已家破人亡,干脆放手一搏,就说我同老爷您是故交,过不了多久就要进京当官去了。那孙扒皮果然就怕了我了,还赏了我这么一处宅子,还想着我进京之后能拉他一把,也好让他升官财。后来乡里乡亲的都知道我在孙扒皮跟前说得上话,遇到事情都让我去打招呼,孙扒皮倒也给面子,没有不听的。这样一来二去的,我就成了这淮阴县里头的二老爷了。”/p
秋仪之笑道:“你这也是没有办法里的办法了……可是这案子断得却不公道,否则我还真赏你个县官当当呢!”/p
孙扒皮却说:“老爷是皇上跟前的人,这里头的花花绕绕或许还未必知道呢。就拿刚才俩兄弟的事情来说,要是闹到孙扒皮那里,两家都想着赢官司,免不了向上头行贿;孙扒皮有意无意再一拖,这两家人又误了农时,还不得家破人亡,说不定到时候这块地也不是这两家人的了呢!”/p
秋仪之听罢,长吁一口气道:“你话语虽然粗俗,这里头却是一篇吏治的大文章呢!”/p
王老五答道:“小的大字不识半个,别说大文章了,就是小文章也不会做呀!可小的却知道,皇上登极免了河南道两年的赋税,官员们没借口捞好处,都盯着打官司这块肥肉呢!”/p
秋仪之赞道:“好!就凭你王老五这几句话,便又是大功一件。j记得当初我跟你分别时候,说过要带你出人头地。而今我接了皇上旨意,要去江南山阴县当县令。你不如跟我一道去赴任,怎么样?”/p
王老五犹豫了半晌,迟迟不肯回话。/p
一旁的赵成孝却着了急,骂道:“好你个王老五,我看你人穷嘴贱,也不知我家公子看中你哪里了?居然还敢搭架子,怎么?跟着我家公子委屈了你了吗?”/p
王老五赶紧摆摆手,说道:“不是……不是……”/p
秋仪之却满不在乎,说道:“你心里这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么?你如今在这淮阴县内好歹是个‘二老爷’,可要是去了山阴县也就是我手下一个家丁身份,哪有现在这样威风八面?”/p
王老五被点破心思,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口中却不愿承认,只道:“小人哪敢这样想?”/p
秋仪之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不妨在此告诉你,我可并不是什么小小县官,乃是当今圣上远房子侄,讨逆之役又立了大功。皇上本来想封我做大官的,可我却嫌麻烦,便只求在江南富庶地方做个知县玩玩。至于那孙扒皮,我只消同皇上说一声,立刻就摘了他的乌纱帽,你信不信?”/p
秋仪之这话说得胸有成竹,不由得王老五不信,却也被吓得不轻,饶是他一张利嘴,也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原……原来老爷,居……居然还是皇亲国戚!”/p
秋仪之见状颇为得意,便笑道:“怎么?这下愿意跟我走了吗?”/p
这王老五本就是个胆大包天之人,老父亲死了之后又没了牵挂,便咬咬牙,说道:“跟着老爷必定不会亏待了小的,我这就跟老爷走吧!”/p
“好!”秋仪之赞道,“果然快人快语,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给你半个时辰打点些细软,这就跟我走吧!”/p
王老五却道:“小的不名一文,没啥好带的,这就跟大人走了罢!”/p
秋仪之点头道:“也好!就是你这身绸袍我看着不伦不类,快去你赵哥这里拿套劲装穿穿,好歹也有个使唤人的样子不是?”/p
王老五连声答应,便从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