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兄这一走,我在城里可要寂寞不少。”
方子延脸露遗憾,他身后的诸多儒生,也纷纷上前说着送行的话。
自那日文会之后,邱言在武信城里声名鹊起,名声流传之下,在剑南道文坛也算小有名气了,尤其是那手字,更被人交口称赞。听说有权贵弟子,花了高价,将邱言记下的几首诗给买了过去,装裱收藏,为得当然不是诗词,而是字!
有了名声,就有了影响力,邱言要离开武信,儒生学子就算再不乐意,也要出来送行,不然传了出去,影响不好。
这些事,让方子延这样的才子心中不服,可他更在意名声,所以还是带着驿馆书生过来送行。
不过,那顾言之倒是没来,其人早就不在城里,早在两天前,就已告辞离开。
到了邱言跟前,方子延拱手作礼,一举一动,不疾不徐,颇有风度,他淡淡一笑,从容道:“那日文会,邱兄一鸣惊人,正该趁着盛名,多写几幅字才对,现在突然离去,恐怕不利于积攒名声。”
他这话看似好心,其实却在暗讽邱言只是靠着一手好字扬名,学问却不行。
邱言笑笑,并未理会,这学问行不行,科举上自能得见分晓,多说无益。
见邱言没心思与自己多说,方子延略有遗憾,他本已想好说辞,无论邱言怎么应答,都能从容应对,既指出对方不足,又抬高自己的身价,从而留下一个巧妙应对的轶事,如今只得作罢。
“这邱言倒有几分定力。是个劲敌,而且他到这城里才多久,居然和兵痞也有了交情,还真是不容小觑。”
“既然邱兄心意已决,那我等就祝邱此行一路顺风。”
方子延到底知道轻重。淡然祝福,仿佛忘了几天前,在文会上被邱言抢去风头时的愤恨。
听了这话,邱言便也出言感谢,又与几名略有交情的儒生说了些话,随后就要离去。就在这时候,送行的人群忽然让开一条道,跟着就见赵秉承走了过来。
“嗯?赵老先生居然会来给这邱言送行!”
方子延等一众书生见状,连忙行礼,那方子延心头惊讶,觉得意外。
几日前。天降高山,满城混乱,可这位老儒却足不出户,在寄住的院子里翻箱倒柜。
他的仆从、书童,连同节度使派去的人,都劝老儒离开,就差硬拽着了。可赵秉承却说失了一物,若是找不到,还不如被山峰给砸死来的干脆。
这件事情,在这两日间已经传开,方子延没想到,这连天上高山,都没逼出来的赵秉承,竟然会抽出时间,来给邱言送行,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惊叹,更能看出邱言在老儒心中非同一般的地位。
这里面透露出的信息,让方子延不由得妒火中烧。
另一边,邱言也迎了上去。
这赵秉承为蜀学老儒,但待邱言不错。虽有着其他打算,不过这段日子以来,对邱言确实有些指点。
“慎之呐,”赵秉承叫着邱言的字,以示亲近,“没想到你今天就要走了,老夫这几日俗世缠身,差点错过送行了。”
赵秉承的眉宇间有着一抹愁容,整个人流露出的气息散乱、凝重。
打量着赵秉承,邱言忽然道:“看样子,先生这是心中有事,但事虽千变万化而主宰常定,不忙不乱,不焦不燥,说不定就能心想事成。”
他这话刚落,突然有个仆从匆匆而来,跑到老儒身边,附耳说了一句,那赵秉承登时面色陡变,露出惊喜之色。
“真的找到了?没想到失而复得!这下子,老夫算是能与书院交代了。”
说完一句,他转头看向邱言,眉宇间的沉重之色一扫而空,笑道:“慎之,你说的不错啊,不焦不躁、不忙不乱,这遇事的时候,可不就要如此?否则一味着急,也是无用。你这番说辞,也不是他马阳的史学之道,可见是学问大有长进,能学以致用了。”
贵重之物失而复得,赵秉承心情大好,对邱言是越看越顺眼,但毕竟心有挂碍,又说了两句,便匆匆返城。
赵秉承本是师长一辈,现在离开,也没人能说他失礼。
邱言心里很清楚,这赵秉承急忙回去的原因,更知道对方口中失而复得之物是什么。
几天前,人参宝宝驮着一卷亚圣手稿回来,那卷手稿的失主,正是这赵秉承,圣贤之物何其珍贵,那妖王施间慧入得遗蜕之地,几经周转,为得不过就是一个圣贤遗泽,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邱言却还奇怪,这么珍贵的事物,本身更能调动世间秩序,身边还看着一名大儒,那人参宝宝到底是怎么得手的?
只是,即便邱言凝聚了天魂后,能肉身传念,但几次询问,人参宝宝依旧语焉不详,说不清楚,只得作罢。
现在,邱言既然要离城返家,自然要做好收尾,所以在离开前,就已将那卷手稿还了回去。他凝聚地魂,需要的是圣贤气息为引,从而在魂中凝出一卷精神,并非一定要将实物带在身边。
只是,邱言所不知道的是,赵秉承离去时的那番话,却让方子延面色难看,心头火起。
毕竟这方子延刚刚才隐晦的点出,邱言是靠着一手字才能出名,学问见识未必高深,结果这边蜀学老儒一出面,三言两语间,就称赞邱言学问不错,能学以致用,这等反差,不仅让他恼怒,更显得自己妒贤、没有眼光。
周围几个儒生都看了过来,这些几载,对言语交锋中的隐晦含义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