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郝雁奴去看唐师友,却见阿薰坐在他床边,问道:“你这么多年躲到哪里去了?”
唐师友喝了口茶,缓过神来,“当年我回了四川拜祭哥哥一家人,被相思门的人盯上了,千辛万苦才摆脱他们,没过多久便闻听轩辕山庄出了事。我怕他们在那里守株待兔,不敢回白云山,只敢在洛阳城打转,结果在这里被洛夫人抓到了,从此便留在了洛家庄,我怕再被人认出来,所以这十几年一直乔装易容。”
“你不只乔装易容,还把自己硬生生吃成一个胖子,害得我差点没认出来你。”
“……中年发福,情非得已。”
“……那你是怎么收了个徒弟的?”
“那女人整日把我关着,不许别人搭理我,好在她那儿子好心,偷偷的给我送好吃好喝的,还跟他娘说自己体弱多病,需得我医治照顾,然后她才放我出来,这两年还准许我在城里走动。那孩子根骨不佳,不能习武,怪可怜的,我禁不住求,就答应收他为徒了。”
“你收徒弟也就罢了,为什么还把我家里的事都告诉他?让这小狐狸算计人。”
“我本来也不想说的,可他老给我送酒喝,我一喝多,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了……他算计谁了?”
“他骗我去找郝雁奴,知道我识得了全毒识不了半毒,用熏香和茶水混成软筋散让我中了招,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把他娘的疯癫都算在我爹身上,要我父债子还。”
阿薰年幼时,风擎天知道明抢易挡,暗箭难防,便请唐师友教她辨识天下百毒,却不让她学制毒用毒之术,不入暗流鬼域之道。所以,这丫头虽然师从天下第一毒手,但对于用毒之道,其实只是一知半解,粗浅的很。
“这半毒之法是我这几年才琢磨出来的,没教过你——他对你做了什么?”
“……”
“……我去毒死那小畜生!”
“我不知道!我晕过去了,醒来时身上衣服完好,回来仔细查过了,也并无异常。不过,他应该知道我是女子了。”
“……我去毒死那小畜生!”
“他只不过是和他娘一样的疯子罢了,之前也不知道我真实身份,后来又在后山杀了藏獒救我,还送了上好伤药来,八成也是追悔莫及。你现在去把他杀了,还能活着走出洛家庄吗?这兵临城下,虎视眈眈,咱们岂能逞一时之气,轻举妄动?”
唐师友听罢泄了气垂了头,他向来都是小孩心性,也没什么主见,以前在轩辕山庄一直被风擎天父女牵着鼻子走,如今见了阿薰仍是习以为常的俯首帖耳。
郝雁奴听罢神色不变,若无其事般进去和二人闲话家常,东拉西扯了几句后便道:“明日便是招贤令之期,那老狐狸和梅镇南想必各会有不少花招,咱们静观其变,见招拆招。”
阿薰沉吟片刻,道:“梅家父子都在,梅姑娘只怕要为难,咱们暂且瞒着她,让她留在后园。”
“你放心,莫姑娘都已安排好了。”
第二日,花香风气暖,云淡日光新。洛姑娘早早进了聚英堂准备迎客,雕花展腿方桌靠墙一字排开,两边摆着紫檀扶手椅,桌上摆着茶点水果和信阳毛尖茶,一切安置妥当后便见崆峒派的甄惔甄柬两父女来了,甄小姐今天穿了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配饰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玛瑙项链,竟叫人一时无从着眼,一言难尽。她一进门便四处搜寻洛公子的身影,洛缤纷暗暗好笑:这人去年在御剑山庄没当成少夫人,这番又对洛家庄动起心思来了,可惜自己那好弟弟早就被她吓得旧疾复发,称病不出。
崆峒,点苍,峨嵋诸多门派都已到齐,少林武当也已就坐,这时一位老者手执长剑走了进来,身后的年轻人丰质翩翩,气宇轩昂,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阶庭耳。满座之人无不羡慕梅盟主生此玉郎,洛小姐也是芳心紊乱,禁不住多看了几眼梅世英。
月白平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兴奋不已,这时一青衣少年流星赶月般走了进来,身后一男一女貌不惊人,还有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大红衣裙粉嫩脸蛋,眼泛笑意喜气洋洋,好似逢年过节走亲访友一般。这人脚步飞快,只在经过秦维桢座前时略一停顿,去过御剑山庄的武林中人只觉得有些眼熟,待他落座细看之下,少年鼻梁高挺,长眉轻挑,双唇微抿,一双细长的眼睛冷冷直视前方,全身上下笼罩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凌霄送了阿薰面具,本来是不想她立马就被他人识出身份,成为众矢之的,可面具给洛公子夺去了,她就索性不遮不掩大大方方的赴会,反正迟早都是一场恶战。
月白悄悄靠近秦维桢耳旁,小心翼翼问道:“少爷,瞧她这气势,这次是不是又来杀人放火的?”
秦维桢:……
这时洛夫人身着藕荷色百褶裙,雍容雅步,款款而来,坐在主座的太师椅上,身后不但跟着家丁鹰不泊,居然还有一个洛公子,一身杏白长衫飘逸出尘,一身清贵浑然天成,仪容气质竟与梅世英不相上下,他鲜少露面,今日来了倒是令众人大感意外。
甄小姐赶紧坐正身子轻咳几声,盼望能得心上人一抬头回眸,只可惜呕心沥血地咳成一篇长篇大论,周遭男子都退避三舍如临大敌。
洛公子站在母亲身后,偷偷瞟了一眼阿薰,见她也看过来,赶紧垂下眼,阿薰却看的是他手中的长木匣子,这人来干什么?吹拉弹唱,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