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维桢自打醒来的第一天便发觉伤腿用木板固定住了,毫无知觉,动弹不得,待身体好些了便问阿薰,“可是我这条腿没了,你怕我伤心,就用了障眼法,不让我发觉?”
阿薰莫名其秒的看着他,有些哭笑不得,“腿没了就没了,我瞒你做什么?你那伤腿被夹断了,要绑上一个月才能拆开。”
“那为何这腿毫无知觉?”
“给你接骨之前用茉莉根兑了酒给你服了,这样便不知疼痛了。怕是这药效力太大,腿还麻痹着,要过几日才好。”
他想想也有理,自己向来滴酒不沾,一碰便醉,再加上麻醉药物自然要恢复几天,又一脸苦闷老老实实道:“我十岁那年断腿之后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拆开后就瘸了,再也不能好好走路,这腿好不了了,不必费心了。”
阿薰眼带笑意满脸戏谑看向他,“那个庸医给你治的腿?”
“……庸医?”
“他给你接骨接歪了,所以你这条腿才瘸了。”
“......”
“不过这次又折断了也是好事。”
“......”
“正好断在原来的伤口上,不过幸亏遇到的是我,已经给接正了,骨头长好一定不成问题,站不站得起来就看你自己了。”
“......”
阿薰背起药篓子就上山了,留下秦维桢一个人懵懵懂懂,悲喜交加。她熟知各种药理,仗着轻功经常去悬崖峭壁上采些珍贵药材,拿到药房后卖了银子就买些吃穿用度回来,一般都是给他整些牛骨羊骨炖汤喝,或者笔墨纸砚书籍供他打发时间,其余都给乡民们换了柴米油盐针头线脑。
村里人对她很是敬重感激,但有时也不禁咂舌这女孩子胆子忒大。她一个人就敢进深山转悠,也不怕毒蛇猛兽,对药材倒是精通得很,其他事情就大大咧咧马马虎虎了。有一次送了只狼崽子给赵婶儿子当狗娃养,不出几日又抱回一只黄斑小猫要养在家里,赵叔一看那吊睛白额差点背过气去。还有一回,自己一个人进山寻药,天黑了也不见回来,秦维桢担心起来就央人去找,村里集结了十几个大汉打了火把正要出发,阿薰安然无恙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说是在林子里迷了路转悠了好几圈,看到村里灯火才找到路回来。
赵婶一言难尽的对着他念叨半天,说来说去就是你这堂妹胆肥心大还是个路痴,你可得把她看好喽别让她一个女娃娃乱跑。秦维桢啼笑皆非的点头称是,暗道哪里轮得到我来管,谁知有朝一日阿薰真的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跑了,把他气个半死郁结难解,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阿薰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练功,然后就去叫秦维桢起床吃早饭,饭后定要给他按摩足阳明胃经和足太阴脾经,晚上还要给他针灸泡脚点揉穴位,起初他觉得尴尬,谁知阿薰说医者不分男女,不必忌讳,便只能由她料理了。只是夹板拆了一个月,伤口眼见是长好了,腿仍是酸软无力站不起来,阿薰挠挠头说:“要再多休养一段时间看看。”
秦维桢怕她自责,便道:“我坐在轮椅上十多年了,早已习惯了,即便好不了,也是无妨。”他这样说着,心下却是黯然,本以为柳暗花明重获希望,谁知旧伤难医迁延不愈,难道是天意如此?
阿薰看看他,心里通透,“我家人只懂得跌打损伤,正骨复位,医术粗浅的很,但我有位叔公精通岐黄之术,什么疑难杂症都治得好,这点骨伤更是不在话下,大不了我带你去找他医治。”
“你家里还有位叔公?”他有些意外,本以为她家中突变,只剩她一个独活,原来还有亲人。
“他在老家,是我爷爷的亲弟弟,非武林中人,我也从未见过他。我爹爹年轻时倒是见过他一面,那时他到白云山说曾祖母病重,请爷爷回家见最后一面,爷爷却说自己当年携剑离家时发了重誓,不到黄泉不相见,只吩咐爹爹跟着他回家,结果赶回去时曾祖母已经过世了,爹爹披麻戴孝守过了头七方才回家,一回家爷爷就病了,没过几个月也去了。”
秦维桢没想到那飞天剑第一代主人抑抑而终的真相竟是如此,与梅世英所述大相径庭,但是阿薰略带伤感,不似做伪,也不胜唏嘘。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你爷爷当时应该也很是伤心难过。”
“叔公告诉爹爹,曾祖母只有这两个儿子,爷爷幼时聪慧灵敏,极受宠爱,谁知长大后不肯子承父业,离经叛道,偏要习武。曾祖母想拿家规吓唬他,逼他改变主意,谁知他二话不说,立下重誓就走了,从来再未回过家。爷爷在江湖漂泊近二十年,也再未回过老家。他临终前说这世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让爹爹别再回去,免得为家人招来不测,打那之后爹爹就再没见过叔公。”
二人一时相对默然,秦维桢料想在风家祖孙三代眼里,规矩只怕就是用来打破的,他们个个都生有反骨,毅然决然。但是母子亲情并非誓言可断,年少时的叛逆离家,最后终因两代人互不相让,绝不妥协而蹉跎岁月,最终,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她爷爷离世前,大概也知道自己再也回不了家了,只能尽力保全那个家,只叹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你爷爷生前,可曾提过少林寺的大通方丈?”
“我爷爷在病中对爹爹说,自己平生所遇对手,只有大通禅师一人叫他心服口服,而且此人德武兼备,心存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