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前,晋国。

自从赵志父病倒,整个执政府似乎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处处弥漫着一股惶恐的气息,更有甚者,可以说整个晋国都弥漫着一股惶恐的气息。

赵志父这个独撑晋国二十载的政治强人要走了,就连那些一贯痛恨他的人,此时都禁不住惶惶然,因为即使是痛恨赵志父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一生骨头不会打弯的强硬派的存在,是使得晋国这二十年政局相对平稳的柱石,眼下这个人要走了,那么晋国会不会再一次迎来一阵公卿内斗的血雨腥风?会不会重蹈二十年前险些被列国肢解的覆辙?

没有人能回答,也没有人有答案。

难以预测的未来,让所有人都开始忐忑不安。

赵无恤自从赵志父病倒后就日夜守护在侧,短短时日也是憔悴不好,不过也许终是父子相承,赵无恤虽然比其父少了几分耀眼才干,却不乏其父的坚韧,这段时日执政府中人化尽皆惶然,赵氏一族人心浮动,可赵无恤却镇静自若,里里外外一把撑持,将种种事宜处理的井井有条,倒是让往昔都觉得这个赵氏嗣卿才干略显平庸的对其另眼相看了。

这日,赵无恤守在赵志父寝殿外的小厅里,与尹泽、孔伟几位赵氏家臣一起处理了赵氏族内事物完毕,便急着回赵志父床前守着,也正在此时,有侍从进来禀报,道:“禀嗣卿,阳虎求见执政。”

赵无恤一愣,阳虎的年纪比赵志父还要大,也是缠绵病榻多时,据赵无恤所知其人已是时日无多,虽然有几分无情,但是老实讲在得知阳虎病重的消息时,赵无恤确实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毕竟面对阳虎这种有屡屡反叛主公历史却真的太过能干的能臣干臣,加之又是长辈人物,赵无恤毕竟不是赵志父,自有一种难以驾驭的感觉。

是以,此时赵无恤听得病重多时的阳虎求见的消息,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尹泽也微微皱眉,想要开口说什么,但也就在此时内寝有侍从急急趋步出来,禀报赵无恤,道:“执政醒了。”

赵无恤惊喜道:“父亲醒了?”

那侍从微有焦急神色,道:“执政醒了,执政直接让阳虎进寝殿了。”

赵无恤一愣,道:“父亲先见阳虎了?”

尹泽、孔伟都是一愣。

执政府主室内寝,赵志父此时在侍从的搀扶下勉强坐起,看着同样在随从搀扶下才勉强走至近前颤颤巍巍坐下的阳虎,心中一声叹息,一世主臣,俱是要强不服输的人,现在却也齐齐都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一世沧桑,一世风云,一世离乱。

俱是满手血腥,俱是踏着累累白骨前行。

而今,都赋予一派苍老,眼见将要fēng_liú云散去了。

阳虎勉强坐定,然后与赵志父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都挥手让身侧的侍从离开。

眼见随从退尽了,寝中只余赵志父与阳虎两人,阳虎才开口,用气息不足的声音道:“执政,智瑶此人,不能留。”

赵志父微微闭着眼睛,道:“你是在说中山事与齐国事。”

阳虎微愣,道:“执政知道?”

赵志父笑了,道:“智瑶其人,能力是有,行事也算是周密,可还没到能完全做得密不透风一点风声都到不了我耳中的程度。”

阳虎点头,道:“智瑶此人,野性勃勃,而且其性,谲而不正,若是不除,只怕于赵氏有害。”

赵志父神色微沉,半响,道:“于赵氏有害,于晋国呢?”

阳虎又是一愣,道:“于晋国?”

赵志父道:“齐国打到哪里了?”

赵志父昏迷了许久,这段时间发生的许多事情自然是不知晓,但是赵志父却没糊涂,阳虎提及智瑶之事,赵志父开口便问齐国打到哪里,阳虎一听便有几分明了,道:“执政……齐国已经快打到蓟都了。”

赵志父长叹一声道:“若我们此时动智瑶,那么便打破了晋国既有的执政顺序轮位制度,势必再次掀起公卿之间的惨烈内斗,等彼时内斗平息了,只怕齐国都把燕国消耗干净了。”

赵志父抬眼看了下阳虎,道:“齐国要是真的并吞了燕国,齐国的国土几乎可说是翻了一倍,到时我们不用担心赵氏了,我们要担心包括赵氏在内的晋国上下是否会被齐所灭了。”

阳虎没说话,一生奔波,几度易主,忠诚这两字,似乎很难套到他身上,对赵志父这个用他也压制了几乎整个后半生的主公对晋国那点愚忠之情,以前阳虎多少有点不屑,但是不知为何,此时眼见寿数将近,阳虎却突然觉得也许这份“愚忠”是有几分值得尊敬的。

长叹一声,阳虎也不再言语。

赵志父最后淡淡道:“我为晋国执政二十载,也不算是个没私心的人,现在赵氏的封地之广居四卿之首,财货累积亦居四卿之首,家臣之中,人才济济,我给无恤留下的东西,是可以凭仗的,若是如此无恤都受不住赵氏,那也是赵氏当灭,无所怨也。”

赵志父淡淡的一席话,却是让因为心中不安而在外窗之侧“听墙角”的赵无恤,转眼间泪流满面。

五日前,晋国魏氏封地。

一条河流,一介轻舟,远客尚未及岸已经在长笑作揖而拜,道:“劳烦李先生亲自迎接,在下何德何能,不胜惶恐啊。”

李悝在岸边拜而回礼,道:“申先生才震朝野,区区一介家臣,恭迎先生分数应当,申先生何必惶恐。”

申子离所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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