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寺众僧来时是一路走来的,回去的时候多了个宁宁,自然不可能让人家姑娘家跟着他们走,玄空吩咐玄印租了一辆马车来。宁宁往马车里一坐,和尚们看不见她的身影,这才自在了许多。
原本梵音寺的和尚们对他们之中突然多了个女眷感觉十分别扭,但在看到自家玄空师兄面不改色地与宁施主交谈,言行之间对于宁施主多有谦让,小和尚们顿感自己修行不到家,垂眸多念了几遍佛经,再看到宁宁时总算能保持心情平静了。
不过,他们还是比不上玄空师兄心细如尘,就像之前用饭的时候,谁都没发觉宁施主食不知味,偏就师兄发现了,还用银两向店家换了些酱肉让女施主就着馒头吃。
他们一开始是有些惊讶,可转念一想,女施主未曾出家,自然不必遵守佛门的清规戒律,不过是顺路走而已,又何必强迫她与他们一起吃味道寡淡的干粮呢?
还是玄空师兄想得周到!
中午吃饭的时候,宁宁开开心心地一手馒头一手酱肉,腰间揣了个羊皮水袋,钻进马车里享用起自己的午餐。
吃完饭大家在原地小憩片刻,宁宁掀开马车帘,招手让玄空陪她下棋,其余僧人们见怪不怪,三三两两坐下稍事休息,或是小声讨论着修行时遇到的问题。
马车大大方方地敞开,两个人在轿撵里下棋,宁宁高兴地将玄空杀了个落花流水,“嘿嘿,我赢了,和尚咱们再来一盘怎么样?”
玄空连忙摆手表示拒绝,他觉得偶尔下一次棋有助于磨炼心性,多了他就忍不住想念清心咒了……跟宁宁下棋实在是心累。
宁宁见他拒绝也没什么不高兴,正在这时感觉午饭的时候水喝多了,想找个地方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等她离开马车,守在旁边的玄印举着佛经向玄空请教,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棋面,小和尚略通棋艺,看了一眼脸上不禁流露出古怪的神色。
玄空师兄自小聪慧过人,不仅熟读佛经,对琴棋书画皆有涉猎,主持方丈跟他下棋都不会让,这会儿跟宁施主下棋倒是让得不少。哦,是了,宁施主是女子嘛,万一要是输了发脾气就不好了,玄空师兄果真聪明!
小和尚自动自发地给自家师兄找好借口,浑然不觉有异,继续指着佛经上做好标记的地方询问玄空。
只是无人知道,解答了师弟疑问又默默整理棋盘的玄空,此刻心中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在他想来,宁宁来自西域魔教,在他重生前帮了他一把,还与自己的鬼魂有过一段不解之缘,两人应该算得上是朋友了,但是如今一道上路,玄空渐渐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前世死后跟在她身边许久,哪怕没有特地留意,对她的一些小动作小习惯也了然于心。
知道她刚压制寒毒身体虚弱,特地让玄印租了一辆马车,尽可能地让她多休息;知道她吃不惯粗陋的白水馒头,特意去交换了酱肉给她吃,若非没有食材和调料,他甚至会亲自动手给她做素斋;知道她棋艺不精,下棋时下意识便让着她赢……
若说以上行为都是对于朋友的关心,可他自重生以来每逢入睡便不得安稳,却在这简单朴素的马车边,在这姑娘身边,总是不经意间睡过去。
他初期觉得心安,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样的心理是不对的,莫说是异性,就是同性之间也没有必须在对方身边才能安心休息的道理。
宁施主只会跟他这一路到梵音寺,若是她以后离开,难不成他还要一直守着她不成?
玄空想到这里,叹息一声,抬手拍了拍疑惑看过来的玄印的肩膀,起身离开马车。
之后每一日,玄空都会来给宁宁送吃食,偶尔陪她在马车里下棋消遣。除此之外,他对宁宁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既不主动亲近也不刻意疏远,宁宁将他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但她视若无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依旧想干什么干什么。
宁宁每天就拉着他,后来知道玄空做的素斋味道极佳,就让找上她跟过来伺候的属下找来素食让他做饭。当然她也不是白让他做的,每次吃完饭就是他们的饭后消失时间,宁宁会跳下马车和玄空切磋武艺,互相探讨武学上的问题。
每到这时候,两人比划的空地总会围着一大群人,有梵音寺的,也有凌月教的,还有一小部分纯粹是路过看热闹的,久而久之,梵音寺的和尚与凌月教的妖人关系反而亲近了起来。
到了梵音寺山脚下,玄空的武艺更加融会贯通,而有了修炼习武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在没有心思想关于宁宁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再走不久就到了台阶,路上偶遇三五信徒,走过长长的阶梯,终于到了梵音寺。刚走进大门,迎客的小沙弥对玄空施了一礼,告知他有一位自称是苑秀儿的妇人找他,刚好今天又来了。
苑秀儿竟然折磨快就找上门来了?
宁宁第一时间看向玄空,他却面不改色,丝毫没有即将见到生母或是仇人的异样情绪,眼神平静如深潭。
宁宁皱了皱眉。
“你既有客来访,还是先去找那位妇人吧,我正好有事找一趟济慈方丈。”宁宁对玄空道。
她招呼着玄印让他带路,玄空静静地伫立原地,注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师兄,不走吗?”小沙弥询问道。
玄空收回视线:“那位来找我的夫人可有说是什么事?”
“哎……?”小沙弥呆愣了一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