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竹影,明月窗纱,龛焰犹青,炉香未烬。
入夜后,漆黑的天幕飘起了雨丝,小心翼翼的打在青瓦朱台上,仿佛怕惊扰了瓦下人的轻梦。
对于下榻于悦来客栈的学子们,今夜或许该失眠了。
这种对于失眠与恐惧后怕在预感,在傍晚时分,那个后厨小哑巴被县衙的捕快抓走之后,便开始愈加明显。
至到亥时,客栈里依旧灯火通明。
洛书负手立于窗前,看着树影投于窗纱之上,目光辽远,像是思及往事。
小桃端着茶壶进来时,她还未有察觉,“小姐,……”
洛书回头,见小桃已将脸上的蒙面的纱布取下,原本白皙的皮肤上露出惊心的灼伤,她目光一痛,“小桃,终有一日,我会找天下最有名的大夫治好你的伤。”
小桃笑笑,心中涌入一丝暖意,比起丢命,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王大人与舅舅还在花厅商议事情,请您过去一趟。”
“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
小桃想了想,眉宇间微露严肃,“想是云州那边的事情有了消息。”
洛书未再言语,转身向花厅走去。
悦来客栈花厅。
儿臂粗的牛油蜡烛照的花厅里如同白昼,王讯一脸正色的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对面坐着临安城县令。
临安位于京都之外五十里地,因靠近长安,故取名临安,属于长安城顺天府直接管辖范围,故而王杰的品级要比其他地方的县令高两个品阶。
“将军,王大人。”
洛书向两人拱手行礼。
王杰看了她一眼,将手边的一沓书信,递到她手里。
洛书接过一眼,目光瞬间一变,她惊愕抬头,“这!”
王杰眸底闪过一丝厉色,“这是我多年前江湖上的一个朋友给我的消息,云州城破,另有内情。”他声音极轻,又适逢深夜,听在洛书耳中,宛如晴天霹雳。
是谁的阴谋,可以轻而易举将十万军民百姓置于不顾,一门忠烈惨边境蛮族之手。
“城破前十日,有人看见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赵葵出现在云州与一个线人接头,查到那线人时,他已服毒自尽,线索断了。而赵葵是太皇太后身边的红人,他在深宫,极少出城,再想查他,难!”
王讯脸色有些苍白的说道。
他自入新兵营里,便跟在洛云身边,若非五年前那一战,伤了一臂,也不会到回到临安。
那些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岁月,那些关山大漠一起戍边的日子,以铁血狼烟下所浇灌出的情谊,早已非亲人二字可以比拟。三人静默片刻,洛书缓缓抬头,目光灼灼,“事以至此,唯有入宫,方才能找到线索。”
王氏兄弟一惊,“入宫?”
王讯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当今陛下已年过四十,你不过豆蔻年华,这一生启非要困在后宫。”
洛书眸底涌上一丝暖意,她还是比较幸运的,一缕幽魂附在这少女身上,纵是命运捉弄再次醒来见识了那样一场屠戮,可终究有命活了下来,还有遇见几个这样真心对她的人,可见老天待她不薄。
既借这少女身体重生,那便代替她活下去吧。
“将军,我何曾说过要入宫为妃?”
“那是什么?”王讯问道。
“入仕?”
“你一介女流,如何能入得了仕,我大夏向来等级森严,科考审查也非儿戏,光这身份文牒路引一关便过不了!”
王杰眉头紧锁,端起的茶杯又放了下来。
“是阿,世侄女,此事并非儿戏!”王讯附和道。
“两位世叔为我洛氏一门所做的事,我洛书谨记在心,只是这事情一日查不清,我一日寝食难安,剩下的事情,交由我来做,至于身份文牒与路引,劳大人费心了。”
王氏兄弟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惊骇。
……
两个月后。
半卷的疏帘,随秋风飘动,细雨渐湿了流光,一排精致的排笔之后,洛书捧着一本大夏地理杂谈的手札看得入神。
这本没有属名的手札字迹极是清秀,标注也甚是完整,其间还将当今大陆之上的诸国地理做了一番评论,言辞犀利幽默,真乃当世奇书。
小桃兴奋的跑了进来,“小姐,你入围了,入围了!”
洛书抬眼笑了笑,这丫头还真是没心没肺,“知道了。”
小桃一怔,别人入了殿试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怎么到了她这里竟然这般淡定。“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吧,咱们又该出远门了。”
洛书将那本手札收起,绕过屏风准备收拾东西去了。
小桃笑了笑,将手中托盘里的男装放下,“舅母说今日带我们珈蓝寺还愿,去看看吧,来临安小半年,还从未出过城。以后咱们去了长安城,怕是更没机会去珈蓝寺了。”
洛书身形一顿,拿着外袍的手抖了抖,她不愿出门,还有一个有原因,那就是小桃的脸。
她深知古代女子对于容貌的重要性,她不愿让小桃承受外人的眼光。
洛书回头,见对面那消瘦少女眼底的雀跃,心中不忍,“好,去换衣裳吧。”
珈蓝寺是大夏王朝的皇家寺庙,与明清两朝的太庙一样,是皇家祭祀时所用,只不过大夏民风开放,珈蓝寺常日里,都是对寻常百姓开放的。
香火鼎盛的珈蓝寺,与大夏国祚一样,享受了大夏百姓三百年的香火了。
寺内主持圆真大师,乃当世得道高僧,许多长安城中的富贵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