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迟迟,疏帘半卷,傍晚之后,起了风,漆黑的天幕之翻卷起了层层乌云。
不过半个时辰,凄凄沥沥的下起了雨来。
顺天府的后院,是新上任府尹的暂居之地,两进出的小院子,此刻灯火迷离。
洛书坐在灯下,仔细的检查着桌上摆放的衣物,那是今日让小桃去采买回来的,大部分是少年人的秋装。
她并不擅长女红,自己一些私密性的衣服也是由小桃教会,更何论去做衣裳。
入手的棉麻极是舒服,在这个以穿着绫罗绸缎为荣的时代,她更喜欢这种亲肤吸汗透气性价比又高的棉布。
隔间靠窗的烛火一闪,洛书打开门,几丝秋雨飘了进来。
玉痕依旧如几日前那般坐在南窗下,环抱着膝盖,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看得她心中一痛,这孩子的身世,如自己的前世何其相似。
“那天见你的衣裤短了,且当时那姑娘把你交给我的时候也没有你的行礼,我与小桃的衣服你穿不合适,我便让他去做了几身,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再找她便是……”
秋雨打在屋檐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湿冷的气息从外面阵阵涌入,吹动的烛火摇曳。
时间放佛安静了下来。
洛书看着那孩子孤寂而落寞的背影,忽然想给她说些什么。
她顺势坐在南窗下的矮塌上,隔着烛火与他相对。
“曾经我也像你一般被人抛弃,我知道那种等不到亲人来的绝望,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那时候我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我流落街头,忍受着周遭人鄙夷,我甚至看不到生的希望,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个人,她拉我走出黑暗,她教会我活着的价值,教会我何为信仰,教会我如何生活,让我拥有一个健全的人格,坚韧的品质,就算是洪流将自己淹没,也要努力伸出脑袋来呼吸!”
“我给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感激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被这世界抛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自我的放弃,自我的放逐,永坠黑暗,我知道你身份特殊,也知道你在寻找你的家人,但现实的情况是接头人现在已经消失,红袖招也经暴露,你现在哪还走不了……”
玉痕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的变化,在洛书起身的瞬间,他缓缓转过头来,稚嫩的脸上,挂着泪水。
“谢谢你……姐姐……”
洛书身体陡然一震,她不可思议的回过头,惊诧的看着眼前这十一二岁的少年。
“你……刚说什么?”
前世做警员时,常常因工作需要乔装扮成各色人群,故而对扮男装而言,对她并不是难事,而且王氏兄弟给的这人皮面具并非是普通的面具,它本身没有人形,但贴合之后,会将你自身的五官做些轻微的改动,更重要的是,人皮面具细致到喉结都做的栩栩如生。
再加上她声线的改变,除却身材瘦弱,一点也看不出女子的身形来。
玉痕是如何知道的!
玉痕半垂的眼睛,“小桃!气息不对!”
洛书一怔,仿佛才明白过来,原来前日那晚两人在屋顶了追踪黑衣人,没想到小桃却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她并不了解武功,学的也都是擒拿格斗的近身搏击之术,并不知道丹田吐纳之术里的道道。
“她练的是阴柔的武功,不是太监,便是女人!”
玉痕说话极是简洁,刚行至门外的小桃一个踉跄,差点把门牙磕掉。
洛书嘴角抽了抽,“我没有练阴柔的武功,你怎知我也是女的?”
“你们两个在一个屋里睡觉!”
洛书“……”
小桃“……”
洛大人呆站在门前,看着烛影映在房梁之上,想着该怎么样堵住这孩子的嘴。
玉痕忽然起身,走了两步,又复回来抱着衣服,“以后你们两个洗澡的时候,我可以给你们看门,但是我要吃桂花糕,雪芳斋的!”
“嘿……你这小鬼……”小桃破门而入。
“喂,我告诉你,今日你说的这些话,不准和任何人说,否则你就死定是知道不知道!我说的女人这件事!”小桃总管叉着腰,一副霸王相,生怕人家听不明白,偏又加上这一句!
玉痕冷冷看了她一眼,像看傻子一样,拿着他的衣服,停下脚步,“你的胸这么小,还好意思叫女人!”
“……!想死了!”
嘭!
轰!
咔嚓!
洛书捂着脑袋从火拼现场出来,再次怀疑人生,为什么人家的随从听话老实,从不惹事。
而自己带的这两个人,一言不合就开打!
她看了一眼玉痕一身不逊色于小桃的牛叉哄哄的武功,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倒霉。
这孩子不过十一二岁年纪,能练到如此境界,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什么样的家庭能支撑起这样的训练!
听着身后那团乱糟糟的声音,她忽然觉得自己清冷的人生已开始热闹起来……
秋雨打在院外的竹叶中,发出滴答的声响,夜风徐徐,万家灯火已归沉寂,诗人眼中寂寥的秋夜,似乎在此时,放佛有了烟火气息。
雨后的清晨,极淡的雾气弥漫了长安城的主干街道。
更夫手中所提的灯还未来得及吹灭。
便见一辆马车,缓缓从东华门向着正南门的方向走去。
一大早,楚王府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叶沉美人一起有早起的习惯,而楚王府的下人们也因楚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