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风立即提出了异议:“楚永宁被从族谱上除名,他的孩子自然不会有人收留,与其留在世上遭罪,莫不如一家人黄泉路上团聚,相互也有个照应。”
见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自己,沐九思说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找去楚永宁家乡调查的差人问问不就成了!”没有根据的事情,她不会妄加猜测。
段长风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直接跑出去找刑部的人询问。结果得到的答案是,前去楚永宁家乡的是京兆府的人。
很快京兆府的两个差人被传唤到了刑部。据两人说,发生了两户人家被灭门的事情之后,楚永宁俨然成了村子里的大忌,村民很有默契地选择了三缄其口。后来他们好说歹说,连诱哄再威胁,族长才道出了当年的实情。
但说到楚永宁唯一的女儿时,族长说楚家婆媳回来的时候,的确是带了个小娃娃,但后来那孩子不知所踪了。
“不知所踪是什么意思?”沐九思不解地问道。
其中一个差人说道:“族长说,楚家婆媳的尸首被发现时,身边并没有孩子。那事儿前后也没听说谁家收养了小娃儿。况且说,族里的人对楚永宁一家避之不及,谁会收留他家的孩子呀。大人都没了,一个婴孩,不见也就不见了,也没人放在心上,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从差人的话中不难听出,他们也不愿意在楚永宁的老乡逗留,例行公事问过之后,便回来交差了。
对于这一点,沐九思早就意料到了,知道从他们嘴里也问不出什么,直接将两人打发回去。
见她秀眉紧蹙,若有所思,沐煦阳揉了揉她的发顶:“想亲自前去打探?”
不愧为亲哥哥,她心里只是刚有这么一个念头,就被他猜到了。楚永宁的家乡离京城并不算太远,骑马的话估计三四天就能到。可她知道,想要亲自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张安的目光在兄妹二人脸上梭巡一圈,拱了拱手:“姑娘,张安不才,愿意前去。”
“我也去。”段长风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倒不失是个好办法,张安办事稳重,段长风武功高强,两人曾多次配合,倒也算是默契。
“也好,张安,你跟太子殿下打声招呼,你们俩快去快回。我和我哥调查其他与楚永宁案有关的人。”
现在与之有关且尚在京城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刑部的一个主簿,另一个是大理寺的小吏。邵其然已经在这二人家附近派了人盯着。至于那位已经告老还乡的前刑部侍郎晋章之,也有让人前去探访。
分完工,沐九思又对二人进行了一番叮嘱,天色已经渐晚,几人打道回府。
第二天一早,张安和段长风出发走了。沐九思兄妹到了刑部,让人将那个主簿叫到了小院。
主簿姓韦,叫韦风华。四十出头的年纪,个子不高,背有些微驼,很瘦,瘦到让人担心来阵大风会不会把他给刮跑了。
沐九思让他坐下,他说什么都不肯,坚持要站着回话儿。
尊卑有别的思想在这个时代是根深蒂固的,尤其是在衙门里做事的人,更是谨守着各种成文与不成文的规矩。
沐九思没再勉强,开口问道:“韦主簿,你在刑部多久了?”
“回大人话,快二十年了。”
“够久的,你也算是刑部的老人儿了。当年楚永宁的案子,你还记得吧?”就算是之前忘了,发生两起灭门惨案之后,也该想起来了。
韦风华点了点头,本来微驼的背更弯了些:“记得。当年楚大人受审时的口供都是由在下镌抄的。”
“当时的情景是怎样的?”沐九思问道。
韦风华低着头,将所知道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
原来,当年楚永宁被押解回京之前,已经认罪。可进了京,被移交到刑部和大理寺时,却又翻了供,一口咬定自已是被人陷害,对于他在修筑堤坝期间贪没了近两千两白银一事拒不承认。
在这个“罪以供定,犯供最关紧要”的年代,口供有着其他证据所不能替代的地位。因此他被羁押在刑部大牢里,经过多次提审,最终在两个月后才认罪画押。
韦风华的语气十分平淡,就象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沐九思却已经从他简短的叙述中听出了一些端倪,问道:“这两个月,楚永宁没少受皮肉之苦吧?”
“犯人拒不招供,自然是会用刑的。”韦风华低着头,很理所当然地说道。
“私刑呢?”沐九思盯着他问道。
韦风华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公堂上动过刑,也进过刑房。但私刑……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象他这种在衙门里混了小半辈子的人,深谙明哲保身之道。
沐九思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先前的两起灭门惨案,想必你也知道吧?”
“知道。”韦风华语气平淡,但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
“韦主簿家里都有什么人啊?”沐九思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韦风华倏然抬了抬眼皮,随后又垂下:“在下只身一人在京城,家眷都在乡下。”
“韦主簿,”这时候沐煦阳突然开口,“楚永宁远在家乡的两户族人也被灭了门,那种死法……啧啧……”言外之意,别以为家人不在京城就能幸免于难。
韦风华的身子不自觉地一抖,却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在下并没有做亏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