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如此爱着它,接受它,信任它,全身心投入其中,即便因此堕入地狱也绝不回头。
真江的笑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张狂。就像是个疯子,完全没有意义地疯狂大笑,而我则用沉默回应着她,坚定地迈动每一步。我突然感到。自己的沉默,和那回荡在恐怖气氛中的笑声,以一种微妙而和谐的形态混合在一起,变得无比的和谐,在这种诡异的和谐中,所有的恐惧因子,都如同初雪般迅速融化。
我不由得产生这样的感觉——境界线的世界,渐渐变成了,如同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后花园。它的死寂、声响、味道等等给人直观感觉的因素,正在我的感觉中褪去恐怖的色彩,于是,死寂变成了安宁,声响变成了节奏,气味变成了活力,就连明灭的街灯和蠕动的阴影,也成为了迎合节奏的情趣。这些因素的感觉性转变,一下子让阴沉沉的境界线变得明亮起来——并非真的出现了明亮而稳定的光线,只是一种感性上的明亮。
我的心情变得轻快,看向真江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停止笑声,同样在看着我,现在的她,和神经质的精神病人完全沾不上边。她是如此恬静,美丽,就像是故事中描述的,身体虚弱,肤色苍白,却有一种坚韧美质,喜欢在和煦日光照射的屋窗旁弹奏优雅钢琴曲的女主角。
境界线中的景色又开始扭曲了,前方的道路,路旁的街灯,乃至于高耸的建筑,都开始歪曲,仿佛映射在水中的倒影,因为被搅拌起涟漪,不断重复着破碎和拼合,仿佛每一个碎片都和其他不符合的碎片糅杂在一起。又像是,绣入这份景色图案的毛巾被人用力拧起。
但是,在这些破碎又糅杂的,仿佛拧成一团的景物中,却有一条细细长长的道路,因为这种扭曲才清晰呈现于脚下,虽然,它并不笔直,却没有断裂和分歧,是一个让人觉得可以踏上,并且只要一直走到尽头,就能抵达目的地的“捷径”。
这一次,真江突然主动起来,拉着我在这条“捷径”上奔跑着。我很快就发现,当自己踏在这条道路上,并非是一步就过一步的距离,每一步落地,身旁扭曲的风景,就会如同疯狂转动的走马灯一般迅速后撤,当我回过头想要看看自己原来的落脚之处,却发现,自己已经经过的道路样子,和自己最初观测过的道路样子截然不同。就像是,每一次踏步,实际是从一个“捷径”,踏入了另一个“捷径”。
当真江停下的时候,扭曲的风景,就如同涟漪般在逐步平息。当它彻底稳固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抵达了城市的另一端。这个位置,距离我们起步的地方,至少也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真见鬼,今晚怎么这么安静。”有人在说话。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人声,而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人在我打量四周时,从一条巷道的阴影中走出来。他对境界线中的环境要素感到惊疑和不安,“我是在做梦吗?”因为我和真江就距离他不远,而且,也只有我们三个是可以现在这个地方,唯一可以彼此确认的人物,所以他很自然地看到了我们,并且只犹豫了一下,就朝我们这边谨慎地走过来。
“嘿!伙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声音粗鲁,而且没有半点客气,有一种让人必须回答的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