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声音,花音听不出是谁,转身看向来人,只是一个凡人老者,颤颤巍巍的由身旁男修扶着,满是皱纹的脸上两只眼睛陷的厉害,有些浑浊的里面却透着光亮。
花音只能依稀的从轮廓中看出熟悉的模样,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小三子?”
曹三微微笑道:
“你一点都没变……我却是老三子了……”
作为凡人,曹三也快一百岁了,是个有福的长寿老人,可再怎么长寿都逃不过死亡的命运,花音有些伤感,幼时的小伙伴一个嫁人生子,一个暮暮垂老。
“多谢你这么些年来帮我看顾着屋子。”
“情谊一场,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你还未见过我儿子,这是我媳妇,他们可都是有灵根的。”曹三介绍的时候遮掩不住其中的自豪。
“也多谢你们……”
花音话还未说完,那女修惊的直道:
“不不……不敢不敢,前辈请进屋坐,我……我去倒茶。”没想着这个真的是正主,宋娇想到方才自己那么凶,对方会不会恼?转念一想,自己这般也算是尽力护着她家宅子,那白衣男修她都没敢看一眼,凭感觉怎么也是金丹期了吧,那叫花音的前辈听说离开了百年,那至少也该是筑基期了,自己殷勤些,他们手指缝里漏点也能省了夫君一年的辛苦。
为主的曹家媳妇,不自禁的笑出声,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错,对着曹三说:
“还是你有福气,曹掌柜可好?”
听花音提到自家叔叔,曹三眼睛里暗了暗,微微摇头。
花音张了张嘴,最终化成一声无声叹息,其实这个答案已经在她意料之中,当年走的时候曹掌柜是练气三层,寿元已经过半,她再怎么努力追赶,都跑不过时间,曾经爱护她给她温暖的人一个一个离开。
感受到身旁女子悲伤的情绪,曹三拍拍她的手臂,安慰道:
“你一个修真者怎的如此看不开,人终有一死,叔叔一生也算享福,比凡人多活个几十年,还有何不满足的。我也是,再过几年可就满百岁了,你在云台镇打听打听,有几个凡人能活到我这般岁数,知足啦。你可莫哭啊……多大岁数的人,不嫌丢人!”
听着曹三与幼时一样欢脱的语调,花音却红了眼眶,这种感觉很压抑,她甚至找不到一个发泄口来逃离这股情绪,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她,也许任何人都无法在身边常留,这就是修真者。
与曹三道别后,花音情绪一直不高,她虽然留下了一些钱物,但终究延续不了小三子的命,这次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冷冰之在一旁也不知如何安慰,这种事情只能等她自己看开。
花音走在记忆里的街道上,路过聚贤楼的时候,顿下脚步,抬头看着依旧如新的店招,昔日种种仿佛就在昨日。
“万物轮回,不知生,焉知死,有生有死,无生何来死,无死何来生,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顺其自然,顺应天理,一切皆为法。”
花音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她猛地回头,只见意净和尚正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大师?”
“阿弥陀佛,花施主许久不见……”
明明不久前在神域才见过,花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刚想开口问对方如何会出现在云台镇时,对方却做贼似的驱到自己跟前小声问道:
“花施主现在可还做春宫图的生意?”
一见面就问春宫图?你确定你没穿错衣服?对这样一个不正经地和尚,花音也少了些尊敬,转身边走边说:
“大师不如先解释下刚刚那番话的意思。”
意净摆出正经模样,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讲道:
“小僧见施主愁容满面,郁结难舒,似是亲人离散,朋友离心之貌,故以开解施主,想来花施主蕙质兰心,定能领会其中奥义。”
花音转过头静静的看着意净,意境的圆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眼睛里深邃难懂,绝对是得道高僧的模样,不过只一会,他便开口说:
“小僧已经解释了,花施主是否可以将图卖给小僧了。”
花音敛住眼中想法,回了一句:
“涨价了。”继续往前走,少阳寺可是在北洲,对方千里迢迢的来到东洲做什么?绥远如此大,有人一辈子也不会遇见一次,自己却与这个和尚接二连三的碰见,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三次必定有原因。
“无妨无妨,钱财乃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意净紧紧跟上,笑的无比诚恳。
“五千灵石一份。”
这典型的拿自己当冤大头啊,意净一直笑着的嘴撇了下来,
“看在我好心开解花施主的份上,给打个折,如何?”
花音看着远处山坡上立的墓碑,没心情与意净废话,祭出黑毯就准备过去。
意净追在后面连忙抛出一个储物袋道:
“成交成交。”
花音头都未回,扔出一个玉简后,径自飞到山坡上,意净也收了嬉笑的模样,与冷冰之远远的站着没有跟过去。
花音静静的站在坟前,周围寂静无风,只有云台山常年不消的雾,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没有娘的这几十年都是她在做梦,说不定哪天梦醒了,娘正对着她说:
“音儿,女儿家,怎的天天穿黑衣。”
“音儿,打猎的时候小心些,早些回来。”
“音儿,灵石啊,是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东西,这是底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