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不器走进堂屋,如开了静音键,变得鸦雀无声;片刻后,又变成了吵杂的菜市场。
左邻右舍们七嘴八舌,“不器又长高了,也出息了。”
“外面的车真牛,比镇里当官的车还好,是你小子开来的吗?”
“琼州冷不冷,听说现在还有人穿汗衫。那里的人真幸福,不怕冻手冻脚,不怕生冻疮。”
那么多问题,孙不器根本来不及回答,只能对着长辈们笑笑,各让了一支香烟。
村长孙广礼站起来,拉着孙不器的袖子,示意两人坐一块,语重心长的说道:“伯伯从小看着你长大,就知道你会有出息。小时还偷摘我家的杏,我都没让大娘打你,怕打走了服气……”
孙不器微微一笑,“我家的柿子、葡萄,经常刚熟透,就消失了。也不知道哪家的夜猫、野狗偷吃掉。”然后对着妈妈大喊,“妈,你咋还不做饭,我快要饿死啦。”i/i
孙父去上班,此时还没有回来;邻居们来了后,孙母上了茶水,就在旁边生闷气,如果不是在乡里乡亲面前,早把恶客孙广礼赶走。
听到儿子的话,孙母赶紧站起来,向四周赔笑,“我家大孩,昨晚很晚才到家,现在还没有休息好。你们做叔叔伯伯的,多体谅一下。下午或者明天,等广信在家的时候,大家再来聊天哈。”
其它人忙站起来,纷纷找借口,“确实到午饭时候,再不回后吃不到饭,又要哭闹。”
“幼儿园马上放学,我要敢去接孙子。”
众人走后,孙广礼安坐如山,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知道不器回了家,我就和郭镇长专门汇报。对方专门交代,中午要来你家做客。不器的妈妈,你不用多做准备,到时直接从饭店点菜,反正记在政府的账上。”i/i
孙不器耸耸肩,摇摇头,“我吃烦了外面的菜,现在就想喝一碗,我妈做的槐花汤。”接着小声嘟囔,“镇上的饭店,快被你们这些干部吃关门。老板都要借钱买菜,还会做你们这些人的生意吗?”
金县是传统农业县,下面乡镇没有工厂,也没有外来人口。
每到初一、初六,来镇上赶集的农村人,会光顾一次饭店。他们点上一盘花生米,一盘海带丝,打开集上买的散装烧酒,就算下了一次馆子。
偶尔有路过的司机,错过了饭点,进来饭店消费。他们吃完后,大骂一声黑店,以后再也不光顾。
饭店的主要顾客,就是镇上的政府工作人员,以及县里下来检查工作的各级领导。
吃进去容易,结账困难。i/i
老板手里还有2000年前,前前任镇领导打下的欠条。
孙广礼早被饭店老板,列入了黑名单,见面必被追账。
他老脸一红,但马上恢复如常,得意洋洋的说道:“郭镇长马上要转正,成为镇长。他的面子,范厨子不敢不给吧!”
这话一听就不靠谱,只能骗骗普通老百姓;一般是副书记升镇长,副镇长可能一辈子当不上镇长。
孙不器冷冷一笑,“郭镇长的面子,厨师可能要给,我家也会给。但我不给你面子,这里不欢迎你,您那里凉快,哪呆着吧。”
孙母急忙喝止,“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他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
她嘴里这样说着,但脸上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i/i
“广”是孙父那一代的辈分,按照“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的顺序,给孙家这一支男丁取名。
孙广礼与孙父孙广信,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也是前后院邻居。
不过两家的关系,一直不好,可以说积怨甚深。
孙广礼和孙广信从小就不对付,互相别苗头。
前者进部队参军,然后复员回家,接着进入了村委会,一步步当上了村长;
后者读完初中,考上县城的师范,毕业后进了镇上的中学,成了吃皇粮的干部。
一个是土腿子干部,一个是靠脑子吃饭的正式老师,孙父孙广信赢了开局!
二儿子孙不悔出生后,孙广信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老师的身份被开除,又变成了农民;孙广礼后来居上,笑到了最后。i/i
以前只是意气之争,逐渐演变成利益之争。
孙广信变成农民后,户口重新返回到村里,按照乡村的土政策,应该分给其个人土地。
村长孙广礼一直拖着,任长辈们不断游说,只点头、不办事;
在同学的帮助下,孙广信以民办老师重新进入学校,不过只能教副科体育。
在学校的催促下,孙广礼不情不愿的,分了孙广信一部分土地,还是贫瘠的老陵墓地。
从此之后,虽然是邻居,还是堂兄弟,两家不相往来,慢慢地变成了陌生人。
这些还是小事,后面发生的事情,才让孙不器一直耿耿于怀,对孙广礼充满怨念,因此说话不留丝毫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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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弟弟孙不悔生病住院时,亲戚邻居,包括本村关系不好的人,也去医院送钱、送东西;
作为本家长辈,孙广礼一点表示没有,生怕堂弟找他借钱,还公开说:孙不悔的病治不好,治病是个无底洞、大家再借钱的时候,多掂量掂量。
弟弟出院后,孙广信报销住院费,需要村子里的证明。
孙广礼百般刁难,直到低价抢走宅基地,才勉强开了口,盖上了村委会的章子。
孙不器考上公务员,进了南方某省会城市的市政府后,孙广礼马上退还了宅基地,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