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瑄带容昭出宫的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秦瑄再次投入了繁忙的政事中,容昭也一日没有放松地修习内功,几乎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了。
后宫的日子其实是一成不变的,皇贵妃挺着硕大的肚子,行动已经有些不方便,宫务几乎都交给了贤妃,贤妃不愧一个“贤”字,处理得井井有条,获得了满宫上下的称赞,就不知道这样高的赞誉传到了皇贵妃的耳中,执掌后宫多年不功不过的皇贵妃是什么心情。
如今,后宫中唯一有事的便是钟粹宫,德妃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宫中人只怕她拖到除夕或正月里咽气,那才是真真地寻晦气,倒都祈祷她早点解脱,偏她不知为什么却有总是咽不下最后一口气,仿佛有什么话要说,总是眺望着殿门方向,就是三皇子来了,也不见她转过神来。
德妃身边几个心腹早在万寿节后便被秘密处死,换上的都是伺候不久的,哪里明白她的心事,只能这么一日日拖着,直到那日,三皇子去看望她,看她嘴唇不断撮起,充满希望地看着他,他忽然福至心灵——“您是想看到父皇?”
德妃已经浑浊的眼睛一亮,艰难地连连点头,瘦如枯爪的手狠狠地抓住三皇子的胳膊,力气竟大得异乎寻常。
三皇子抿嘴,垂头红着眼眶,半晌,瓮声瓮气地道,“孩儿去试试吧。”
秦珏到养心殿时,正逢秦瑄在检查二皇子秦钊的功课,知道他每日下学都会去钟粹宫,倒也不以为意,只是今日,秦珏来到养心殿后,忽然冲秦瑄跪了下来,让秦瑄十分意外。
秦瑄心中隐隐猜到什么,淡淡地问道,“怎么回事?”
秦珏因为问话中淡淡的威势瑟缩了一下,却还是鼓足了勇气,磕了一个响头,方低声道,“儿臣不孝,想向父皇提一个请求。”
秦瑄看到秦珏这般,想起了当初罗昭仪犯事时的秦钊,不由得看了秦钊一眼,把秦钊看得心头一跳,心中不由得怪弟弟把他拉下了水,好不容易才和父皇缓和了关系,这下又回到了原点,他心头一慌,也跟着跪下了。
秦瑄问道,“你是为你母妃?”
秦珏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他又被保护得很好,带着三分天真和呆气,德妃倒下后,他在皇子所的待遇直线下降,虽然不至于被人欺负,但与从前走到哪都被捧着的情况大不一样了,这些变化,让三皇子渐渐也懂事了不少。
他也知道向父皇开口,说不定还会惹得父皇对他不喜,但他身为人子,却没有选择母亲的权利,再说,母妃纵有千般不好,对他的心却是不容置疑的。
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他是无法放手不管母妃的。
他抽抽噎噎地道,“母妃,母妃已经不行了……她就想再看父皇一眼,儿臣实在不忍拒绝……”
秦瑄看了他半晌,忽然道,“三儿,朕对你母妃这般置之不理,你可曾怨恨父皇?”
秦珏立刻摇头,“儿臣没有,儿臣是母妃的儿子,也是您的儿子,岂能怀怨?儿臣就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求父皇指点吧。”
一旁的秦钊听了这句话,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三弟看着虽然呆,可说话却总是恰到好处,半年前自己怎么就不知道这么说一句呢?明明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却让父皇以为他心中只有母亲和罗家,而没有他,若不是老师百般开解他,说不定他到现在还怨恨着父皇,到那时候,他都可以想象,父子俩定然会渐行渐远,父皇在他这里也只会留下“皇帝”这个唯一的身份了。
甭管秦钊的心理活动,秦瑄的脸色却好了许多,对于两个儿子都更偏向母族,秦瑄心中不是没有忧虑的,好在罗家自己作死把自己弄垮了,德妃隐藏多年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相信没有了她们的影响,他这唯二两个儿子,至少不会这么早就父子兄弟离心了,将来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儿子,所以眼下,即使不将两人当继承人培养,也不能容许两人长歪长废了。
看到秦珏隐忍着痛苦布满泪痕的小脸,以及那双红肿的双眼,秦瑄心中一软,“罢了,朕随你去一趟。”
秦珏顿时大喜,秦钊却脸色暗淡了些,当初他跪了那么久,也不见父皇心软,如今却被三弟三言两语打动,三弟,也是个不简单的。
宫中的妃子一向深宫寂寞,秦瑄并不常进后宫,又对后宫管束极严,少了许多龌龊事,宫中的女人们不能互相拌嘴陷害整人,少了许多可动脑筋的地方,实在熬不住的,便寻了些精致的爱好慢慢地发展下去,如德妃,出身书香世家,布置了一间宽大的书房,另又十分喜爱花草,钟粹宫的花花草草一向是宫中最繁茂的,哪怕是冬天,也有碧绿的常青树,粉红的盆栽梅花,将钟粹宫装饰得生机勃勃。
而如今,德妃早已卧床不起,原先伺候得精心的奇花珍草早就枯萎了,内务府一向是看人下菜碟,自然也想不起来给已经失宠的德妃换上新的花草,任那些枯黄的枝桠七零八落地留在精致的花盆里,反衬得更加凄清荒凉。
秦瑄走进去便看到了这番寂寥败落的景象,心中微有些感慨,德妃早几年就不伺候他了,这几年全因为秦珏,他才会偶尔来钟粹宫坐坐,也因为德妃生育了两位皇子之一,本身贵为四妃之一,又有手腕,在宫中的日子还是很不错的,如果不是她触犯了他的底线,他也不至于下这样的狠心。谁也料想不到他们两人间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