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一夜好睡,慧娘一夜没睡好。近清晨时,就起来梳妆。妆台安放在最得光的窗户下,里面已经有了不少首饰,明珠静静在一角。
是少帅沿路为她添置的。
碧玉簪子,玛瑙镯,八宝金钏,金花钿……一闪一闪的全是少帅的心意,让慧娘也有心酸。就要进婆家门,分文嫁妆没有,只有一个钦犯的名声。
在心里暗暗祷告去世的父母亲:爹娘在上,女儿今天就要见到公婆,就要踏入萧家大门。丈夫体贴,近来也不伸手打人。只求爹娘天上有灵,保佑公婆中意,家人们不要挑刺。
最早的晨光如明珠出匣,把她眉心中的愁容打上一个结。萧护进来时,正看在眼中。他打迭起笑容来问:“一定是首饰少了?十三觉得不能出去见人。”
慧娘被逗笑,娇嗔道:“才不是,”取簪子戴上,再取花钿时,见自己丈夫在旁边坐下来,慧娘含羞道:“你又来搅和,女人梳头有什么好看,还不出去呢。”
“我陪你。”萧护看似不担心,却寸步不离开。又叹道:“这首饰都不中看,”路上能有什么好首饰。
亲手取明珠给慧娘带在项上,在她发上亲亲:“母亲有许多好首饰,你回来了,总能得几件吧。”
暖流在慧娘心中流过,她又要笑又要说他,悄声道:“丫头们催饭呢,当着她们,你少胡说。”又拖长嗓音:“仔细公婆听在耳中,不待见我。”
“怎么会!”少帅一说起自己父母亲,就是斩钉截铁的几个字:“不会!”但是慧娘还是从镜中看出自己丈夫的异样,忙安慰他:“你说首饰不好,我说很好呢。”在慧娘看来已经很好,不过拿话逗自己丈夫:“你家不比别人家,自然是更好的。”
萧护又喜欢了:“回去母亲一定赏你,想来不给我们,还能给谁?”慧娘见他转过笑容,心中松一口气,但是疑惑不已,既然说公婆必定喜欢的,为什么还要忧愁?
少帅今天早上才想起来一件事,父亲母亲知道是慧娘,不会多说什么。但是,是慧娘就一定很喜欢她吗?少帅很心爱自己妻子,他巴不想父母亲如疼自己一般疼爱慧娘。要只是一般的喜欢,萧护光想想心里就是难受的。
他好端端的只担心这件不要紧的。
半上午时,少帅还在一五一十交待慧娘:“母亲说话,你不要对我一样的顶……”慧娘不乐意地笑:“说的好几回,难道我有那么糊涂?”心里却如浸在蜜中,夫君交待来交待去,还是盼着自己讨公婆喜欢。
船身此时轻轻一震,停住!
张伯匆匆过来,在舱口外道:“少帅,咱们到了。”萧护还没有回话,船身又是一震,有几个声音一起问:“是大表哥的船?”
还有人扬声:“表哥,大表哥。”
萧护板起脸,对张伯道:“让他们在外面候着,我就出去!”慧娘微微笑:“是亲戚们?”萧护对她含笑:“是表弟们,”再侧耳听听外面嘈杂:“还有堂弟们。”
船身又震动,不知道上来多少人。外面嘻嘻哈哈和张伯说话:“表哥在哪里,”“堂哥在哪里?”萧护让慧娘:“你坐着,轿子会上来。”慧娘乖乖正襟危坐状:“好。”
萧护出去,见甲板上不下十几个人,见到他都笑逐颜开。萧护没好气:“下去,全下去!”把兄弟全轰下去,萧北押着小轿上船,他提前回来一天,办这件事。
轿帘打开,对着船舱口。上的什么人,兄弟们都没有看到。只见萧护亲手放下轿帘,萧北跟着小轿下去,妈妈带着两个丫头跟后面下船,又是两乘轿子,她们坐上去。萧护这才下船,萧北先赶着马回来,去牵马匹,萧护才和兄弟们见礼。
有一个兄弟离萧护近,贴他耳朵上想说什么,萧护推开他:“女人似的,有话明说。”那兄弟干咽唾沫,是想告诉你家里还有生气,你居然不听。不听算了!
他悻悻然。
慧娘在轿内偷看来接的人,见足有几十个人。在京里就听说萧家是江南望族,果然名不虚传。又见来接的人,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左右,说不好真实年纪是萧护大还是他大。最小的,只是少年。
人人英气勃勃,就是最文弱的,面上也有一派英华。萧家是世代武将之家,也是名不虚传。而自己丈夫,是这些人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没寒暄几句,就往城中去。萧护打马在轿旁,看得兄弟们全笑个不停,不敢明着问嫂夫人生得如何,又为萧护担着一腔心事。
家里这一关,少帅怎么过?
没行十几步,见十几匹马又飞至,为首的一个人长笑探问:“萧护,你回来了!”萧护抬手也满面喜色:“蒋兄,小曹,小杨,小谢,你们好不好?”
慧娘再看这几个人,想来是知已。见他们全是容颜如玉,个个好青年。慧娘不禁神往,有好兄弟,必有好姐妹吧?知己房中少夫人,以后可以作一谈话,闲时手瓮灌植花,烹茶献果倒也不错。
不过,她悄悄的笑,得公婆喜欢自己才行。慧娘心中早作主意,这萧家的门,自己今天是进定了。
至于真的不让进怎么进,慧娘还没主意。这不是敌军营门,不让进就硬闯。后面还有自己丈夫帮着。
公婆家的门硬进,估计自己那好丈夫这几时没打人,手痒会立时发作。
已经到了,既来之,且看之!
横竖水到桥头,总会有主意。
她心定下来,加意地看江南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