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栩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在梦中,他帮着妹妹元春传信给太孙,帮着约太孙到慕家来,还昧着良心说谎。太子妃的羞辱一字字的落在心头,还有父亲的愤怒和失望......
不,他饱读诗书谦逊守礼,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这肯定只是一场梦。
真正的他,应该坐在贡院的号房里,聚精会神的完成考题才对。
可是,考卷上的字迹为什么在不停晃动?一个个方正的黑色字体模糊飘远,他惊恐焦急的向前追。却一脚踏空,似从高高的悬崖掉落深渊,眼前一片黑暗......
慕长栩费力的睁开眼。
引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浅色纱帐。
他明明是在考场上,为什么会忽然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慕长栩昏昏沉沉的想着,用尽力气张口喊了一声:“来人......”声音沙哑虚弱。
“大哥,”一个熟悉的少女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黯哑颤抖,又含着无限惊喜:“你终于醒了!”
是妹妹元春。
慕长栩茫然的看了她一眼。
面容苍白憔悴,眼睛红肿的像桃子,眼角犹有未干的泪迹,发丝凌乱。和平日的干净优雅美丽判若两人。
妹妹怎么会变的这么狼狈?
慕长栩皱起了眉头,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大哥,你总算醒了。”慕元春又是欢喜又是悔恨,泪水簌簌的往下落:“你已经昏睡两天两夜了,我一直在床边守着你,你总算是睁开眼了......”
两天两夜?
慕长栩混沌的头脑似被一道闪电划过,陡然惊醒,心里一阵惊恐慌乱。
之前的噩梦,原来都是事实。那么,他的会试呢?
“我不是在考场吗?为什么会在这里?”慕长栩吃力的问道,声音像被碾过的砂石,粗哑干涩:“我是不是撑到考试结束了?”
慕元春泪如雨下。
慕长栩似是从她的反应中明白了什么,本就苍白的俊脸更是惨无人色,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撑到了考试结束......”
门被推开了。
张氏走了进来,身边还有慕念春姐弟和张子乔。
“长栩,你总算是醒了!”张氏的释然和欢喜倒不全是装出来的。这两天慕长栩一直昏迷不醒,昨天还发起了高烧,一直不停的呓语。众人都被吓的不轻,朱氏已经命人给宫里的慕太傅送了信。
幸好,慕长栩总算醒了过来。
张氏立刻吩咐下人去修德堂送信,再命人去翰林院给慕正善报信。
一片忙乱中,慕长栩却毫无反应,就这么直直的僵硬的躺着。慕元春坐在床边,泣不成声。
年幼的枫哥儿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事,走到床边安慰慕长栩:“大哥,生病也没什么不好,可以不上学,整天都躺在床上。”
这样的童言童语,平日总能引来一阵哄笑。然而此时,谁也没有笑。
慕长栩躺在那儿,神色晦暗,目光呆滞。
慕念春也走上前,温和的说道:“大哥,你也别太难过了。错过这一回,不过是再等上三年......”
再等上三年!说的轻巧。对他来说,错过的何止是三年。往日的好学上进蓬勃的少年雄心,几乎也一并溃散。
慕长栩闭上眼睛,两滴眼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慕元春看的心如刀绞,愤怒的瞪向依旧软言安慰的慕念春:“慕念春,你闭嘴!大哥根本不想听你假惺惺的安慰!”
慕念春也不生气,慢条斯理的回击:“你确定么?或许,大哥真正不想见的人是你。”
轻飘飘的话语,就像一柄锋利的剑,狠狠的插进了慕元春的胸膛。
慕元春花容惨白,全身不自觉的颤抖。有心想反驳,头脑却一片空白。是啊,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大哥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只怕就是她了吧......
慕元春看向床上的慕长栩。
慕长栩似乎什么都未听到,依旧闭着眼睛。
慕元春一颗心被揪紧了,痛苦的无法呼吸。泪水不停的从眼角涌出来。却连喊一声大哥的勇气都没了。
“大姐,爹之前说过,允你待在这里直到大哥醒来。现在大哥已经醒了,你也该放心了吧!”那个令慕元春恨之入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慕元春当然不想走,她顾不得颜面,对着张氏垂泪恳求:“母亲,求你容我多留片刻。大哥现在这副样子,我实在放心不下。”
张氏补刀的功力也有了飞跃的进步,闻言故作为难的应道:“不是我心肠硬,可你爹确实这么吩咐过。而且,长栩现在心情阴郁。你若是想他好的快些,还是早些回赏梅院吧!”
慕元春无言以对,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可惜,至始至终,慕长栩也未睁开眼看她一眼。
慕长栩醒来的消息,令慕家上下为之一振。
朱氏十分欢喜,立刻到松涛院来看望。二房的吴氏也领着儿女们过来了。屋子虽然不小,可有这么多人在,顿时显得拥挤而热闹。
“太好了,真是老天保佑,长栩总算是安然无事。”这个声音,当然是朱氏的。
吴氏立刻笑着附和:“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
张氏也笑道:“是啊,我这颗心提了两天,现在总算是能放下了。”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声音里都透着喜气。
满屋子的喜气洋洋中,只有慕长栩的沉默显得格格不入。不过,此时谁也不会去打扰他。遇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