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他们就在府门口同翁誉道别,分别上了马车。
虽然行宫中有各地进贡来的好马,但每个人骑马习惯不同,玉烟染一想到萧玄泽他们要同玉容涵下场击鞠,以防万一,还是将府上的几匹好马都带上。
再一个原因就是,这一路漫长遥远,总闷在马车里没趣得很,等远离元京,她可以骑马逛逛。
玉烟染一个人坐一辆马车,其余四人都是两两一辆,再加上仆役行李,一出门也是浩浩汤汤一队人马,马车前头的帷幔前全部挂上长公主的标志,看起来格外气派高贵,引人注目。
他们不必进宫,只要在京郊汇合处等着皇上就好,等他们到时,远远望去,已有许多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前头。
玉烟染吩咐车夫停靠在最外围,不用跟过去,于是他们十分低调安静地停在了一边,等着宫中车驾。
但她身份尊贵显赫,她不前去同别人打招呼,对方也会自己凑上来。
没一会儿,从几个世家府邸处走来几位夫人,要来拜会柔缈长公主。
玉烟染不好在这种时候拿乔,赶紧下了马车,同她们寒暄起来。
——
后头的马车里,百里渔好奇地偷偷掀了一角帘子,往外看去,叹道:“长公主好受欢迎呀,许多夫人围着她呢。”
白弋转过头问他:“你也想这般?”
百里渔想了想,摇摇头,“若是我,未必欢喜呢,被一群不熟的人拥簇着,有点吓人。”
白弋透过缝隙往外看了看,道:“她也未必欢喜这样,只是在其位谋其事,这是她合该得到的权利和地位,她也该应付这些人。”
百里渔有点似懂非懂,笑道:“我还是希望同熟悉亲近的人在一处,就像昨晚那样,若是我们能永远这般就好了,谁都不会离开谁。”
白弋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一下子就猜中了他的心思:“你想陶砾了?”
百里渔点头,目光一点点暗下去,“昨晚我不该提的,可他曾经同我们这般好......”
白弋伸手拍拍他的肩,“没关系,你还有长公主,还有我,不要怕。”
“我不是怕,弋哥哥,他就这么.....死了,就像从来没住过这样一个人一样,府上谁也不再提起他,多可怕呀,如果连我们也不记得他,谁还会及得他?”百里渔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百里,我们都记得他,长公主记得,湛王也记得,有些人放在心里就好,我们不提,不代表我们不在乎。”白弋慢慢道。
“岳哥哥走了,陶砾也被使臣带走了,弋哥哥,我们有一日是不是也要分开?我们会被遣送回属国么?”百里渔仰头问。
白弋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因为他明年可能也要回去了,他收到了旧部的密信,说父王大限将至,他可能要准备回去继承王位。
“不会,若你不想走,长公主会护着你。”他避重就轻道。
“我们不会被重新送回驿馆吧?”百里渔惴惴不安又问了句。
因为陶砾暴毙,关于柔缈长公主荒淫残暴的流言再次横行,御史台蠢蠢欲动,想趁这机会联名上书要求把质子送回驿馆,但玉烟染大权在握把持六宫,硬是靠对这些朝臣的女眷恩威并施,瓦解了他们的统一战线,叫他们敢怒不敢言,但这件事并没有结束,朝臣们一直想要一个说法,他们还没有放弃对长公主的制裁。
“我相信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这么做的,就算她真的要把你送回去,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白弋心里很明白,就像她对柔霞长公主那样,要真出了这种情况,必然是因为她遇到了暂时解决不了的难题,那也是无法。
他们正说着话,外头忽然热闹起来,看来宫中车驾已经到了,白弋赶忙让百里渔收声,给他整理好衣冠,然后领着他下了马车。
八匹白马拉就的赤褐色车驾停在人群中央,显得格外高大,车身上雕刻着蟠龙云纹,四面垂着浅色绣金线的幔帐,远远一望闪闪发光,光辉威仪,隐隐能看到帝后二人的身影,让人心生敬慕膜拜。
马车旁边是一圈一圈的禁卫军,足足有二百来人,将车驾层层包围,马车后也是看不到头的卫军,只能看到他们手上闪着银光的剑戟尖端。
许怀升唱了声行礼,众人跪拜在地,一片整齐的跪倒中,唯有萧玄泽一人半弯着腰,甚为惹眼。
皇后在马车里瞧见了,冷笑一声,轻轻道:“柔缈那丫头真是多情,到底将质子们都带上了。”
玉兮捷往萧玄泽那看了一眼,淡淡收回视线,“她也是大了,又爱玩又会玩。”
皇后一想到玉烟染,再一想起文琇,心里就直发酸。
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同样贵为嫡公主,柔缈就能正大光明圈养面首,还得人人敬畏,她的文琇却要远嫁他乡,还是嫁给一个垂暮老人,凭什么呢?
玉兮捷淡淡叫起,便命令队伍出发了。
展决骑着一匹黑色战马走在玉兮捷的马车旁,指挥一队禁卫军先行,然后才是皇上车驾,仪王、宁王、逸王等跟在后头,再来是几个长公主府,以及勋贵世家,最后才是宫人仆役和收尾的禁军。
粗略一算,上百辆马车一同出行,场面浩大隆重,沿途有许多百姓跟着参拜,因此路边还有京兆府尹派出的衙役清防人群,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着,但意外喧嚣热闹无比。
直到他们离开元京十里地开外,气氛才一点点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