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聊了一会,到了深夜,马一鸣才把睡觉的炮手叫醒,准备开炮。
马一鸣麾下的大将军炮是千余斤的佛郎机,若是直射,能打二里有奇,因为平时战斗射击都带有一些角度,所以战斗射程有近三里,但此时占据高台,又不需要考虑打击敌人时需要的炮弹弹跳,因此可以抬高一些角度,使得射程可以到四里。
而俄木布与塔什海扎营在岸边的一个缓坡,躲避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距离炮位不过二里,其营地横摆,纵深不大,都在大将军炮的射程之内。
虽然如此,这么远的距离,大将军炮的准确性已经大为降低,也就能进行概略射击,因为瞄准什么地方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郝允曜和马一鸣为此发生争执,马一鸣白天观察过,想炮击其中几顶大帐,他认为那是敌将所在,若是好运打死,就是大功一件,而郝允曜认为应当炮击火光最盛处,此时正是冬季,有火就有人,杀伤敌人越多,造成敌营混乱越大。
两人争吵不休,忽然都停下,看向额吉尔,额吉尔笑了笑,说:“两位大人,以在下看来,当炮击营地两翼为好。”
“为什么?”马一鸣问道。
额吉尔说:“两翼当为拴马之地,若引起马匹骚乱,踩踏敌人,冲击帐篷,最能杀伤敌人。”
“额吉尔,据我所知,你们蒙古人视马如命,安营时都拴在身边的,怎么会有马棚之类的东西?”郝允曜狐疑道。
见两人怀疑,额吉尔细细的解释了起来,郝允曜所说并不虚假,但把马匹拴在身边一般是小部落,马匹是他们最重要的财产,拴在身边更放心,而且一旦有事,骑马便走。
但是像察哈尔、土默特这种拥有悠久历史传统,甚至在蒙古部落中属于高贵血脉的部落,都有着自己的规矩,马匹一般集中几处,安置在下风向,除了方便喂食,保证卫生的好处外,最主要的是把帐篷安置的密集,减小营地面积,方便守卫。
因为下风向正对己方,所以额吉尔推测马匹拴在两侧,而马匹怕火,又要保证草料不会失火,所以最有可能在营地最昏暗的地方。
马一鸣很快把大将军炮分为两队,分别攻击敌营两翼,炮声隆隆,浓烟四起,然而天色昏暗,根本看不到的弹着点,根本无法判断炮击效果,自然也无法重新瞄准,马一鸣控制着炮击频率,保证火炮可以持续射击,反正这次带来了大量炮弹和火药。
“你们听,敌营乱了。”郝允曜忽然叫道。
马一鸣一挥手,炮击暂停,三人都是侧耳倾听,敌营的人嚎马嘶之声接着北风传来,继而是轰隆隆的马蹄声,很快,敌营之中燃起大火,远远望去,可以看到不少人马在奔跑,马一鸣哈哈大笑:“快,开炮,继续开炮!”
三人都是看不清楚,只能猜测炮击效果,然而营地中的蒙古人却是切身感受着来自火药与钢铁的雷霆之击。
额吉尔其实猜测的很正确,射击察哈尔左翼的两门大将军炮,第一轮炮击就击中了察哈尔栓在一起的马群,五斤重的炮弹从天而落,席卷整片马群,当场砸死十余匹战马,砸出了两条血肉胡同,才停下。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整片马群都炸了锅,受惊了的战马挣脱缰绳,死命狂奔,不管不顾,撞伤了很多人,有些人在帐篷里做着美梦就被踩踏而死,而四处奔逃的战马拉扯着缰绳乃至拴马桩,扫倒不少火堆,点燃了草垛和帐篷,一时之间,大火四起,营地更是混乱了。
有些战马甚至贯穿察哈尔的营地,跑到了土默特营地之中。
战马嘶鸣的那一刻,和衣而卧的塔什海从睡梦中惊醒,先派出一队人马保护淑济别吉的马车,然后吹响了牛角号,集合兵马,这突如其来的混乱让他以为是敌人袭营。
反倒是处于虏人右翼的土默特部,因为距离孙伯纶右翼的炮位较远,受伤不大,俄木布召集了部分人马,顶着漫天呼啸的炮弹出营,接着营地外的火光饶营一圈,没有发现偷袭者,才进了察哈尔的营地,帮忙稳住局势。
这个时候,两人才明白过来是敌人大炮在进行炮击,塔什海恨恨说道:“早就听人说,大明火炮威力巨大,每炮所中,糜烂十数里,遇者齑粉,却没有放在心上,白白折了这么些勇士。”
俄木布的见识还不如塔什海,但见炮弹可覆盖全营,立刻下令拔营后撤,到坡北之处再行扎营,塔什海深感有理,召集数百人,亲自殿后。
马一鸣半夜炮击,第二日塔什海清点,伤亡百人,而更大的损失是有几百匹战马不知所踪,当然,最重要的是,全军深夜拔营,爬山后又扎营,一直到天亮才安歇下,士卒本就连日行军,又不得歇息,第二日时,塔什海与俄木布都发现士气低落,精神萎靡。
本想中午再战,却发现对面鼓声隆隆,号子声不止,远远眺望,防线之后,有大量步队在集结,顾不得休息,俄木布与塔什海立刻聚拢人马,准备迎战。
天色亮了,所有的属下都聚拢到了墩台南侧,孙伯纶的身边,他已经敏锐的感觉到,自从昨夜塔什海的援兵到了之后,士气低落了不少,原因很简单,虏人军力是己方的两倍,如果考虑战马数量的话,劣势就更大了,塔什海是林丹汗麾下宿将,俄木布更是以凶狠狡诈著称,这些名头也让在场诸将觉得比对方矮一截。
远处坡地传来敌人的军号声音,太阳却在屁股后面升起,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