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羡闻言点点头,并无意外之色。他这个三弟实则也非良善,但毕竟形势如此,他不得不救。因而此前领兵出关,直捣敌营,将被俘的人给带了回来。只是彼时昆明危急,他为免屡屡陷入被动,不得不亲身深入西凤,以老王之死牵制凤轻鸿,无奈只得派亲卫护送柳将军回京。
可柳将军已然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那等情形下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给长孙无谌钻了空劫走的确不无可能。他人在西凤四面楚歌,可谓焦头烂额,实在分—身乏术,便是预料到了也阻止不能。
萧仲寒继续道:“柳将军已断了双腿,恐怕本就了无生趣,前头苟且活着都算他心性坚毅,后来归京途中再被掳走,约莫也猜得了这位三殿下的意图,更欲一死了之。只是长孙无谌哪里肯叫他死得这般毫无价值,便日日给他喂阿芙蓉,静其神志,令其成瘾,再辅之以毒物,叫他每每动了念头便生出幻象,求死不能。论起心狠,可无人较得及你这位三弟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他既已知你逃离昆明,便非是以此逼你现身,而恰恰晓得你无法现身,才要将这场戏做给天下人看。一旦柳将军人头落地,你便成了东陵的逃兵,为自保抛全城百姓于脑后,置国之功臣于罔顾。无人听得见你的辩解,也无人听得见昆明百姓的呼声。废你的诏书已拟好了,就等柳将军被害的消息传回京城……你对此可有一二想法?倘使预备去城门救人,我可以支援白钊,只是如此一来,恐怕不可避免得暴露我如今的立场。”
长孙无羡想了想,道:“你的身份废在此处不值当,不必冒险救人了,替我通知白钊,叫他也莫再白费气力。”
萧仲寒明白了他话中意思,叫了个手下速回昆明送信,再道:“朝中官员如今多心向三殿下,等同是瞎了聋了,你便救得了柳将军也未必挽回几分。我亦不赞成如此计划。你能想开,做好被废的打算便是最好的。”
他默了默,半晌才说:“我无所谓从头来过,只是忧心母后罢了。”
慕容善闻言不免心内一紧。长孙无谌此前不伤天启帝性命,多是顾忌长孙无羡继承大统的身份,如今没了这一层,或可丧尽天良不择手段了。
她忍不住握了长孙无羡的手,像是要宽慰他,却被他反手包裹了起来。
萧仲寒瞥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很快移开了目光:“我正要与你说这个。以我这些时日替凤轻鸿近长孙无谌身侧的了解,此人行事谨慎且苛求完美,若在你被废后即刻假造圣旨,甚至谋害陛下,必将被疑得位不正,惹上篡位之嫌。落了如此话柄,他这些年来苦心蛰伏,费心作戏的意义便没有了,甚至给了你手底下的朝臣替你翻身的可能。他若真要将皇室清洗干净,不必这般迂回,因而据我猜测,他暂且不会威胁陛下和皇后性命,应当继续以监国代政的无害姿态现身众人之前,起码得等时机成熟,彻底站稳脚跟为止。”
长孙无羡点点头:“你对皇上病情可有了解一二?”
萧仲寒摇摇头:“凤轻鸿与长孙无谌都未有信任我至那般境地,很多事都避着我。不过你离京后恰逢春燥时节,陛下的咳疾的确犯过,我所知仅仅如此。如今宫中之事自有你的旧部等人替你瞧着,你既鞭长莫及,倒不如先且管好自己,陛下可比你安全多了。三皇子要做便做得彻底,光是废了你哪够,待诏书颁布,很快便要再来斩草除根,给你安个畏罪潜逃,不幸丧命的终局。到时,你的尸骨连皇陵也进不去。”
萧仲寒的话说得不好听,却无疑是对的。
他想了想继续道:“照我看,如今朝中局势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挽回,倘使你成日东躲西藏,哪怕运道好不死,也必然无力回京与那些贼子周旋。为求安稳,只有一个法子……置之死地而后生。”
长孙无羡立刻抬起眼来:“行不通。”
慕容善被二人风风火火的思路搅懵了,见他们停下来不讲了,才插了句嘴问萧仲寒:“你所指莫不是假死?”
萧仲寒点点头。
长孙无羡却道:“长孙无谌和许国舅必然不见尸体不罢休,金陵多是对我了解之人。”
慕容善闻言下意识瞧他一眼。的确是行不通的。萧仲寒默了没说话,瞧一眼外边天色:“如此,此事便改日再议,有人盯着我行事,我不可逗留太久,免得他们起疑。如今我是他们二人的联络人,外头追兵不断,你二人也莫出山去,已替你们备了足够的衣物与吃食,且在此地过些时日吧。我会派人守山,但有变数便放消息给你。”说罢站起身来,朝慕容善笑道,“他若烧得不行了,派人传信给我,我来收尸。”
慕容善看一眼长孙无羡脸色,清清嗓子,“嗯”了一声。随即听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有伤在身,便不送萧少主了,山路崎岖,身手不行便慢些走,当心跌跤。”
萧仲寒讥笑:“殿下才该好好养伤,否则这可见白骨的洞怕就从此合不上了,风一吹很冷的。”说罢合实了风帽,头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