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羡重重地哼一声,这些个办事不利的,为了逃避责罚,什么话都能说,他倒要看看这张纸有什么门道能免了他们。
长孙无羡黑着脸去翻那小册子,纸张一展开,看清上面的字后,他的脸霎时下了霜,阴沉沉的,风雨欲来。
起先是怒,怒这些脑子不知转弯的奴才,他说除非生死其余不报就不知道变个弯吗?
然后便是心疼,是真的心疼,心脏一抽一抽的,看着那纸上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刀子似的在一点点凌迟着他的心,他的人,他的整个灵魂。
腊月二十七:夫人一夜未睡,精神不佳,与柳夫人用膳时晕倒。说的话:无。
腊月二十八:夫人一日未醒。说的话:无。
腊月二十九:夫人辰时睁眼一刻钟,未说话。
腊月三十:夫人未醒。
……
正月初三:醒了半宿,大夫说是心病,夫人听了没说话。
正月初四:焦小公子入府,把夫人闹醒的睁了下眼。
……
正月初七:好转。
正月初八:精神头很好,夫人还说:天晴了。
正月初九:将军府临时组了个蹴鞠小队,夫人在旁观看半日,期间面带微笑,可见奴婢观察是属于皮笑肉不笑那种,一句话未说。
正月初十:夫人提笔作画,画的是一条溪水,两个妙人儿。画名是:飞来山居图。题的字是:一间茅屋何所值,父母之乡去不得。
……
正月十五:听闻镇北侯之事,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总结:这期间小姐吃好睡好,只是不言不语,半梦半醒间也未念叨任何人,不过倒是喊了句云景和哥哥,先是云景后是哥哥,中间气息断了一瞬,婢子也不知是哥哥还是云景哥哥,并且多了几根华发。
以上,太子爷看着办吧!
最后三行字,明显较之前的有所不同,能得知她生了白发这种事,除了她那近身的丫鬟怕也没了旁人。
在看这字迹,潦草无比,显然是对要看的之人心生愤懑。
长孙无羡一时也没心思去计较这探子被发现之事,也没心思去计较那丫鬟无礼之处,只是胸口发闷,双眼发黑,脑袋嗡嗡的,叫他在冰天雪地中不知如何是好。
怪不得,刚刚看她的侧脸觉得清瘦了许多,怪不得那两兄妹绞尽脑汁逗她开心,原是真的不开心。
可那心病又何解?
既然挂念,为何给他下药?为何三番两次轻视他?又为何……
他的问题太多了,多到他现在就想见她。
可这几日为了束缚自己不去想她,他到处给自己找事情做,十分疲惫,疲惫到此时竟没力气站起来。
云凌耳观鼻鼻观心,想到刚刚那丫鬟送东西来时发狠的样子,约莫也猜出一二。
那婢子被发现了,约莫这也是最后一次收到消息了。
主子不急才不正常。
“卫戎到哪了?”他嗓音嘶哑,一句话用了半身力气才说完。
“左不过五百里地,依老先生的速度没七日便能到金陵。”
五百里走七日?这是想要了他长孙无羡的命!
长孙无羡急火攻心重重咳了一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般,豆大豆大的汗珠像是不要命似的从额上滑下来,“派人去接!快马加鞭!五日!不!两日!两日后我要见到他!”
这一着急,连自称都忘了。
云凌一惊,哪里见过这样声嘶力竭失控的主子,忙认真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着就要退出去,却听见那案前红着眼的人又忽然出声,“等等。”
然后又对着虚空一唤,“白钊。”
这两人一明一暗,是他鲜少拿出来一起用的杀手锏。
“不用安排人,你们亲自去,带不回来就提头来见本宫!”
眨眼间,杀伐果断令人惧怕的太子爷又回来了。非令人瞻仰高阳,是沸水,是被冬阳暖化的寒冰又煮了一遍的沸水,滚烫滚烫的,可怖的连三尺都不敢近身。
让人提心吊胆,惧怕的不敢瞻仰圣容。
这一吩咐支走两人,不过是两日时间罢了,长孙无羡竟没料到这一吩咐却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
可就算是能提前预料到日后的事情,他也已然会是如此,因为福祸相依。
此刻他想去见见她,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平日里他身子素来康健,只是这几日因劳累感了风寒,风寒尚未好又在灯会让寒气入体,急火攻心,一夜之间大山倒了。
太子府的人发现太子爷晕倒在书房时,已是第二日。
这一发现,着实乱成了一锅粥。
等宁伯收到消息赶到时,这消息已传遍了整座府邸,他顿时暗道不妙,府里外人的眼线多不胜数,怕是有些人知道的比他还早。
此时在控制消息已经为时晚矣,重要的是先救太子。
事后宁伯回想起来又一阵后怕,若那夜,恰好有刺客,而云凌和白钊又恰好不在身边,可就真酿成了大祸。
太子爷病了?
病入膏肓?
回光返照?
这可了不得了。
慕容善听到消息时,正在琢磨着用左手绣花,闻言手中那剪子像是忽然长了眼睛似的,狠狠朝那右手戳了下。
虽然没痛觉,可也流血不止。
研究了好几天的刺绣就这么被毁了,确实一点都不心疼,不,是心用来疼别人了。
棉凝在一旁看的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