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已经脸色讪讪,可大太太依旧在不遗余力地吹嘘着她和邢夫人有多么多么熟络,熟络得如同亲姐妹一般,要是拘礼了,邢夫人反而会怪罪她太见外云云……
鼓吹完毕,屋外的云雀都归山了。
大太太这才看向素雪身旁的千柔,目光一沉,提醒道:“好生给三秀备好随行的衣物,邢夫人喜欢红,记得带上一件儿鲜艳的袄子。”
千柔连忙颔首称是。
总算送走了大太太,素雪大舒一口气坐下来。
抿了口茶,低声问千柔:“邢夫人和大太太,真就那么好?”
千柔抬眼看了素雪一眼,摇摇头道:“小的不知。”
素雪抿一口,又问:“那邢夫人真的喜欢红?”
千柔还是摇头:“小的也不知。”
素雪微微无奈地放下茶盏:“那你倒是说说你知道的。”
千柔连忙垂下头,以为素雪是生气了,因此声音放低了些,答道:“小的只知道,邢夫人之父乃前任工部尚书,她十五便嫁与邢太傅为妻,育有一子一女,儿曾是探花郎,后被皇上钦点为太子少师,女为宫中贤妃,深得圣心。而邢夫人也被封了二品诰命。”
素雪吓得全身一僵,这邢府竟是如此有来头!
她要是一句话不对劲,惹了邢夫人不满意,下场可就不仅仅是丢了颜面这样简单了。
这个大太太,存的什么心呢!
素雪手磨着茶盏想了一阵,吩咐道:“去收拾收拾,带一件红袄子,明日就穿碧绿色那件,另外……再带套月蓝色的。”
千柔点点头,转身准备去安排,可她还未走出,就听得一阵呜咽声传来。
素雪也坐直了身子。朝外边望去。
帘子被打起,妙梦带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丫鬟走了进来。
“秀,那个张大夫简直就是个老混账!”
妙梦气鼓鼓地说着,拉了拉身后哭花脸的小丫鬟。
“他不准我们安排人去医馆照顾雪梅。还说要是信不过他,就让我们把雪梅领回来,可雪梅现在上了药趴在床上动都不能动,怎么回来?还真没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真真是个老混账!”
妙梦脸红脖子粗地埋怨了一大通,素雪听完,也是一怔。
这个张大夫,还真是医界中的奇葩,不过念转一想,大夫医术精湛了。难免会有点儿脾气的。
只要他有能耐治好雪梅的伤,便是他本事到家,其他的,倒还真不那么重要。
不过那个大夫的脾气还的确有点儿大,否则这小丫鬟也不会一路哭回来。
不肯收红包。口气又那么狂,想来也是有点本事的。
素雪默了默,反而是放心了。
现在她最该操心的,是明日进京的事。
这回素雪是跟着大太太一同出府,不似上回那般偷偷摸摸,她便刻意带上了千柔。
毕竟是要去邢太傅府上留宿的,带上个稳重的没什么不对。
这回的马车比上次要熊多。却要高出好大一截。
大抵是这款马车多做赶路之用,车轮都做得更大更厚实。
那时天色才微微亮,素雪便跟在大太太身后从东角门出去,飕飕寒风吹过,她裹了裹袄子,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因着要尽快赶到京师。所以他们起得特别早,昨晚便同大太太一起去老太太那儿拜了别,省得今晨再去扰了老太太清梦。
素雪在轿中坐定,不多时,马车就动了。
她撩起轿帘。本想瞧瞧这轻寒料峭的府外是个什么景象,却不料一个高瘦熟悉的身影忽然闯入眼中。
那身影怔怔立在小门口,随着马车的颠簸一晃一晃地,渐渐变成一个小点儿。
素雪僵了好一阵,放下轿帘的时候,双眼已经湿润。
昨日她本也要去向二老爷拜别的,可奈何她还没踏进荣德堂大门,就被拦下了,小厮说二老爷吩咐了不想见她。
那时素雪本是有些气恼的,心想这个二老爷还真是幸子气,一个大男人,还是名声响当当的蓟州同知呢,和自己闺女置什么气啊?
不见就不见,横竖她也退定了沈家的婚事,以后多的是机会面对二老爷那张臭脸。
可不知道是不是父女间有某种心电感应,明明马车都开走了,她却偏偏要掀开帘子往外瞅一眼,好似能感应到外面那个流连的目光。
二老爷就那样僵立在小门口,看着她们的马车匆匆远去。
那个身影灼痛了素雪的眼,她暗骂自己两世为人怎么还这样不懂事。
忆起那日,二老爷在谈及她婚事的时候居然会泪眼婆娑,他是一家之主,分明是那样严肃庄重的一个人……
说什么不想见她,不过是嘴上强硬罢了。
父爱如山,大抵如此。
在前世,她还是苏雪的时候,自幼父母就不幸离开了,她是跟在祖母身边长大的。
从未感受过这种深沉的关怀,一时间让她有些无措,虽然明知这些本都不属于她。
轿内,大太太和二秀显得异常紧张兴奋,丝毫没发觉素雪这边儿的异样。
二秀今日穿了一件珊瑚红兔绒滚边的对襟小袄子,下配浅粉色碎花洒银的百褶裙,梳着流云髻,画着远山黛。
那架势,似乎想闪瞎整条大街路人的眼。
而素雪,一身碧绿色绣暗纹袄子,一看就是绿叶,前去配红花的绿叶。
从马车驶出开始,大太太和二秀就一直在聊着等会子到京师去见陈公子的事情。
素雪悄悄留了两滴泪,连忙拭干,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