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大太太母家的事着实是戳到了她的痛处,她脸色讪了讪,强笑道:“这府里人多了,口就杂。我身为江家长媳,哪能和那些下贱的奴婢较起真儿来?我自然是不在乎的。”
“任你在不在乎,也堵不住人家的嘴!撑不住脸皮子就别逞大方,看得老太婆子我一丁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沉默了许久的老太太终是看不下去大太太这副窝囊模样,将手中的牛角梳往锦盒里一放,冷声开了口。
大太太羞恼地咬牙低下头,这一家老小都在呢,满屋子丫鬟仆从都看着呢,她已经这样唯唯诺诺了,这死老太婆就不能给她留点儿面子吗?
她只恨不得立刻拍案起身,泼老太太一脸汤渣,起身收拾包袱离家出走得了!
可她不敢,她连还眼的胆量都没有了。自从经了上回在雪里罚跪的事,她就再不敢和老太太硬着来了。
大太太紧咬着牙,目光微微一晃,忽又又抬起脸来干着嗓子笑了笑,道:“这不在说着给母亲献礼物的事儿吗?怎么扯到媳妇身上来了……媳妇也只是劝导雪姐儿,闺女家就该多学学女工,这没什么不好。可千万别学我那大姑娘媛菱,以前我娇惯她,她就偷懒不学,如今瞧着要当娘了,想要亲自绣几条肚兜,奈何有心无力,绣出来都不成模样了。”
她说完,意味深长地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果然震惊。
“媛菱……要当娘了?”老太太似乎不敢相信。
大太太笑得两腮发红,扯出帕子掩掩嘴,道:“正是呢……”
大太太这话一出,席上就热闹了起来,老太太眼珠快速转了一下,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大老爷则喜道:“可是当真?你怎不早些讲?”
二太太欲拒还迎地笑了笑。道:“这不正在讲吗?我也是刚得了消息。本以为老太太将守岁宴提前了,媛菱也能抽出空儿回来,派人送信去一问。媛菱才说她害着喜,不便车马劳碌……”
二老爷也喜着道:“无碍无碍。好生调养身体才是正事。”
大太太洋洋得意地笑着,余光不时地瞥向老太太和素雪,素雪之前已经惊过一次了,这回已经没太多讶异。
倒是老太太,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就沉重起来。
席上众人都纷纷说着吉祥话和恭贺之语,老太太也跟着笑,可那笑容中。忧虑更多于喜悦。
这边儿恭贺完了,大太太仍是没有忘记方才的旧账,斜睨了素雪一眼,话锋一转,道:“雪姐儿方才说得也不错,毕竟你只是个未出阁姑娘家,哪能指望你去给老太太寻到参?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是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的样子,多跟你二姐学学打络子。跟六姑娘学学刺绣,别等到以后自己出嫁了要当娘了却还连个肚兜都做不出来,你大姐啊就是个例子!”
她口中在说着大秀的不是。语气却得意得很。
素雪抿抿唇,闷声道:“大伯母教导得是,可是……可是素雪手拙,怕是学不来打络子和刺绣……”
这个她可不敢应下来,平日里光是看着千柔做,她都一个头两个大了,真要她做,恐怕络子没打好,自己却被绕着在里头绑起来了……
这大太太还当真会给她添堵!
正闷闷想着。大太太又轻笑道:“弄不来野山参,又不肯学打络子。所以才随随便便拿来把梳子应付老太太,这便是二弟和二婶教出来的好闺女?”
眼瞧着大太太压住了素雪。二秀也开始跟着帮腔,道:“母亲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上一年一次的守岁家宴,不献礼物便是罢了,但凡献了礼物,就不可草率敷衍。大爷二爷三爷都是男丁,做不得女儿家的玩意,买来白玉瓷碟倒还说得过去,三妹妹和我们一样是姑娘家,怎能拿那些银钱买得来的东西应付祖母?这分明就是不敬!”
素雪微微敛下眉,这大房还当真是浮起来的木头,跳脱得闲不住。
大秀虽然怀上了郑家子嗣,可都还没生下来呢,就算生下来了,还指不定就能养大成人呢,大房这会儿就想仗着那肚子里的准爵爷耀武扬威了?
妙梦听不下去了,咬了咬唇,不禁开口道:“其实……其实三秀也有寻参的!”
大太太脸色一变,厉声问:“是吗,那参呢?在哪儿呢?”
“这……”
妙梦急得脸都发红了,还想辩解两句,大太太却不给她机会,讥诮笑道:“不过雪姐儿也算是在用心,虽然到头来全是穷折腾!再说了,就算寻得了又如何,这蓟州城里能有什么好参?”
二老爷看着素雪被这样刁难,心中不快,鼓了鼓腮帮朝大太太道:“大嫂何苦将这件事强加到素雪身上?虽然的确是素雪提出母亲需要喝参汤,但这寻参也不是她一个姑娘家力所能及的事。大嫂大可放心,我这边就算想尽了法子,也会弄一只好参来,算是弥补了守岁宴上素雪献礼物的不妥之处。”
大太太不屑地移开目光,总算是停了嘴。
素雪微微抬眼看了看二老爷,心中五味杂陈,最后敛了敛目,低声道:“素雪思虑不周,让父亲为难了……”
二老爷本还心中气结,听到素雪这句话,微微一惊,抬起脸来欣慰一笑,点点头道:“老太太已经收下你的牛角梳,你也没有什么大错处,回来坐下吧。”
“是。”素雪朝二老爷微微一蹲,又回头朝老太太低头告罪。
老太太目视前方,好歹点了下头,素雪才退回了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