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到天色都黑尽了,赵姨娘和五秀才好歹被劝着起身来回了房。
五秀这边的事儿了了,秦妈妈回头去向二太太作交代,可瞥了瞥房门口,丫鬟都不在。她心中怪异,连忙掀帘子进去。
果然,是四秀过来了。
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丫鬟都垂头立在一旁,谁也不敢上前劝上一句。四秀跪在地上,小脸通红,眼睛有些肿,好似哭过。
“母亲……”不知沉默了多久,婧萱再次开口了。
“别再说了!”
二太太一拍案桌,厉声喝止婧萱。
全屋子的丫鬟都吓得发抖,连秦妈妈都不由得垂下头不敢上前去。
婧萱也抖了一下,嗫嚅几声,又流出泪来。
“你哭也没用!我之所以恨不得江素雪赶紧嫁过去,就是想让你快些断了那念头。如今连江素雪都不肯嫁了,你还不要脸皮地往上凑,成个什么样子?”
婧萱屈膝上前,伸手抓着二太太的手,却被二太太甩开。
婧萱依旧不放弃,抓着二太太的衣摆,哭道:“母亲,婧萱从小到大没哪件事不顺着您。之前江素雪活生生把婧萱同沈郎的婚事夺去了,您要婧萱让着她,婧萱也做到了。可如今,江素雪她不嫁了,为何您还是不肯答应婧萱?难道婧萱还要让着江静珍那个窝囊废吗?”
二太太烦闷地撑着头,似乎已经说累了,不愿再回答。
婧萱一边哭一边摇着二太太,继续道:“母亲,女儿求您了,女儿真的求您了……”
婧萱哭得伤心极了,二太太有些动容,婧萱素来听她的话,虽然偶尔也露出不甘不愿的模样来。但从未如现在这般哭着哀求她。
二太太不禁回过脸来深深凝视着婧萱。
但不过须臾,她的脸就再次沉下来,命道:“秦妈妈,把四秀送回房去。没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半步!老太太若是问起,就说四秀在房中潜心描工笔。”
婧萱神色呆愣了一下,随即崩溃一般地大哭起来,紧抓着二太太的衣摆使劲扯。
可二太太依旧是脸色冷冷,毫不动摇。
最后,秦妈妈送着哭累了的婧萱回房。
进了屋,秦妈妈不禁低声安慰道:“四秀,您就听二太太的吧,二太太这也是为您计长远。四秀您这样钟灵毓秀的姑娘家,嫁去沈家岂不白白糟蹋了?”
婧萱没有应声,只是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妆台上的菱花铜镜映出她落寞的脸。
她看着那样的自己,眼前仿佛浮现出那广袤的马场。一抹青衫白驹在烈火骄阳下奔驰。
他一身青黑劲装,引弦开弓,天地仿佛都寂静了,只听得箭支嗖地一声,穿透了那高竖的标靶。
那一箭不仅穿了标靶,也深深穿透了她的心。
“沈郎……”她轻轻喊出这一声,再次捂着脸哭起来。
烛光闪烁。秦妈妈在一旁无奈叹气。
而此刻的沈家,却是一片安谧。
沈逸风立在窗棂前,负手凝望外面寂寥的夜色。
少顷,房门吱呀一声,快速走进来一个身影,行至窗棂旁。月色映出她的脸,正是石榴。
“御剑庄那边怎么样了?”这回,是沈逸风先开了口。
石榴敛起紧张神色,答道:“庄里的伙计口风都很严,他们不可能查到沈家这边来。只是王爷那边儿……恐怕是瞒不住了。”
沈逸风轻声一笑:“王爷不需要瞒。”
石榴低下头。藏在暗处的脸却有些焦虑。
“算时辰,媒人明日才能回来。年关将近,接下来事情会更多,明儿就记得去老爷那儿说一声,差管事备好礼物和大雁,尽快送过去。”说完御剑庄的事,又转回婚事这边,他冷静吩咐着,看着远方轻轻笑,好似心情不错。
石榴思忖了好一阵,才小声问道:“二少爷的意思,是想在大雁上做文章?”
沈逸风眼神一斜,吓得石榴连忙低头:“小的蠢笨,还请二少爷明示。”
沈逸风优雅转过身来,启唇笑道:“送大雁不过是委禽,作献纳采择之礼,她又不会吃那个,能做什么文章?”
“可是……”石榴仍是有些不愿相信,难道说二少爷真的认命了,甘愿娶那位野蛮跋扈的三秀?
沈逸风却没再理会石榴的疑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递过去:“趁夜将此信交到岐南王府,同往常一样,务必见到王爷烧毁此信,再回来复命。”
石榴暗自叹一口气,道了声:“是,二少爷。”
石榴下去后,他复又看向远处的夜,把玩着指上的翡翠佩韘,脑海中缓缓浮现出鹤亭中素雪那谨慎小心的神情。
翌日,沈家请的媒婆带着帖子回来了,那帖子里本该是写着素雪的大名小字以及生辰八字,拿回来是要占问凶吉的。
可媒婆却是冷着脸将帖子扔给了沈家管事,似乎觉得碰上这等临时变卦的状况,让她这个铁嘴媒婆也没了脸面。
沈老爷和沈太太都到前厅来问媒婆,一时间也就没人留意到别处,石榴暗自退到一旁,匆匆忙忙窜到沈逸风的厢房外去。
彼时沈逸风正在正院里练箭,远远瞧见行色匆匆的石榴,只是轻笑一声,继续引弓而发,淡淡道:“我很早就教过你,遇事不要慌,慌则乱。”
话一落音,箭支飞射而出,正中靶心。
他收起弓回过头来,石榴匆忙走近。
“二少爷,事情有变。”石榴脸色焦灼。
沈逸风一听,非但不慌,反而又提起弓,引箭上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