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苗人造成的恐惧太过于鲜明,也许是因为从云州逃出来的人仍然认为那里还在战乱之中,所以纵然朝廷因为主帅的死亡已经从云州撤回了大部分的军队,并且宣告云州苗人的叛乱已经全部平定了,却依然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重新回到他们荒废已久的家园,大部分人依然选择留在周围的州县。(23)(wx)尽管背井离乡,但是那些人好像并没有打算回去的计划。
有的时候,战争所造成的阵痛需要人用整整一代人的时间去忘记。
而经过连日来的赶路,绯心一行人终于走出了烈日灼烤的丛林,穿过一片荒芜的云州,回到了人间的繁华之中。
因为云州的战事,为了严防苗人进入,如今从云州进入宛州,也就只有东门可以进出。走出云州的淇县,沿着宽敞的县路一直向西,行走数里就来到了宛州成下。
宛州城,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小贩摩肩接踵,和数里之隔人迹稀少的云州截然不同。
“城门的把守严密了很多啊。”林若依感叹说。
他们六个人全部都是一身行商的打扮,头上戴着的高沿大帽将整个脑袋都遮挡在了里面。
“是啊,我还以为老大的那把刀一定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呢。”汲圆跟在绯心的后面轻声说。
“不过真是没想到啊,你竟然也学会了这一手。”曲宁走在绯心的身边,清清楚楚地看到绯心将一颗金灿灿的金铢塞入了那守门的兵士手中。
“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绯心淡然回答。
一颗金铢对于这些收入微薄的守城人来说,可是半年的收入,所以也就难怪那兵士的眼睛里面出现那种惊讶的神情。
“也许只是你的眼神太吓人了些。”常由微微笑着说。
绯心转过头,刻板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双眼之中也是一样的沉寂,看起来好像是距离人十万八千里一样。
就算是没有面露凶光,这样的一张脸,也足以让守城的兵士掂量掂量自己惹毛了面前这个人的代价了。
“肯定是你那把刀了,整个人现在浑身都是一股子血的腥味,闻起来就像是刚从屠宰场里面出来一样……”曲宁抱怨说,“我说,你干嘛不把那把刀扔掉了,大不了我晚上摸进州军大营给你弄一把不就行了?”
“老大用的可是长刀,像那种制式的弯刀恐怕不行吧?”汲圆的眼睛在绯心背后那把用白色纱布缠着的长刀上面暗自打量,估算着那把黑色长刀的长度。
“真是麻烦,奶奶的,大不了老子把兵工厂的铁匠给你背出来,这样总可以了吧?!”
绯心走在前面,汲圆和曲宁两个人一路斗嘴不断,林若依跟在后面,饶有兴致地听着这两个人互相嚼舌根,倒也不觉得无聊。而尹贤和背着一个牛皮口袋的常由则好像是专心在看着周围的风景,时常说几句话,交换一下对周围环境的看法。
走到晚上,六个人便找了一间看起来还很整洁的小店住下了。
这次不用绯心的那张冷脸来闯,而是由林若依自告奋勇地前去。
小店的老板看到林若依的美貌顿时惊若天人,不仅丝毫没有怀疑他们的身份,倒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带着家仆来他们这个小店来体验生活,服务的格外周到。
由于小店之中空着很多房间,所以绯心他们每个人都霸占了一间房。躺在高床软枕之上,连日来的疲乏涌上来,不一会就全都进入了沉睡之中。
一夜无话,绯心枯坐在油灯之前,墨血从头到脚被缠上了白色的纱布,放在桌子上面。他静静地看着燃烧出丝丝缕缕青烟的油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清晨,朝阳划破天际的时候,绯心从床上坐起来。
朝霞在天边燃烧,却远远没有晚霞染透半边天空那么悲壮,仅仅只是局限在了天边的一角,随着太阳渐渐地升起来,就完全消失了。然而就是这么一会的霞光,依然让屋子里面变得一片血色。
绯心粗重地喘着气,浑身都是冷汗。
梦中,似乎他又回到了那条站满死人的河流,红色刀光闪烁,浓稠的鲜血溅了他满身满脸,而他却像是没有意识到一样,将心底的恐惧和颤栗牢牢地压在心底,挥动手中的长刀,用心而认真地将面前的人一点一点地切成肉段。
那些肢体从人的身上掉下来的瞬间,并没有意识到它们其实应该死了,而是还在挣扎着扭动,抽搐,就好像仍然具有生命一般。
本应死去的东西,重新活动起来,这大概是最恐怖的事情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影小心谨慎地走进来。
绯心抬起头来,阳光照出了方无言那张带着一丝贱笑的尖下巴长脸来。
“你竟然能够找到这里?”绯心首先发问。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但是啊,却没有想到你竟然能活着回来。话说,怎么不见妙缘……呜啊!”
嘭……
他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已经倒飞了出去。
重重地撞在墙上,方无言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被颠倒过来了。
“你知道些什么?你的线人到底是谁?”绯心大吼道,他的眼神冰冷冰冷的,墨血刀抵在了方无言的喉咙上,刀身上的红光透过纱布散射出来,诡异莫名。
“咳咳,”那柄刀伸过来的时候,方无言感觉到了一阵阵的眩晕,身体变得更加虚弱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把刀……”
“回答我的问题!”绯心的脸狰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