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是一年中最难熬的季节。
春秋自然不必说,单单能和冬季想比的夏季也只要在酷热难忍的时候跳入池塘之中就可以了。
可是冬天是没有办法像那样直接跳入池塘就可以的,跳入岩浆里面还差不多。
现在正在山间树林之中跑动的鬼旗营铁甲卫们心中就是这样的想法。
热气从人群的嘴里和脑袋上蒸腾而起,汗水滴在泛着黑光的铁甲上面,瞬间就凝结成了一颗浑浊的冰晶。
铠甲上面的铁叶撞击在铠甲上面,发出了不协调的声音,就像是铁甲卫们散乱的脚步一样。
自从昨天甘凌自己制造了一个什么所谓的夜间遇袭,他们已经从深夜一直跑到了日上三竿,而现在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却还不知道甘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离营房已经越来越远了嘛。
汲圆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他的脸色也同样不好,早饭没吃,一夜加上一上午的超大运动量早就让这个胖子开始消耗自己身上的肥肉了。
这显然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终于,跑在前面的甘凌停了下来,“敌人已经不见了,吃饭补充体力,一刻钟之后继续出发!”
“根本就没有敌人好吧!”曲宁抱怨道。
将水袋从自己的背包之中掏出来,曲宁的眼睛瞪圆了。
那根本就是一坨冰,连盖子都打不开。
“怎么办?”曲宁老家在福州,一年四季都见不到雪的地方。而来到祐京这里之后,在军机院里面也从来就没有想到过原来放在外面的水是会结冰的。
到了鬼旗营的第一个冬天,曲宁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
绯心没有看他,将手中的干粮咬了一口在嘴里,用力咀嚼几下,吞咽下去,随后从地上捧起一捧雪来,像是啃西瓜一样张大嘴啃了一口,等雪都在嘴中融化了之后这才咽了下去。
“吃雪吧,在苍州以前我们冬天都是这样做的。”绯心伸出舌头润了润自己已经干裂的嘴唇。
“真不知道你一个知州的公子哥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穷人孩子才知道的东西……”曲宁想自己老爹还只是一个参将,可是绯心的老爹可是堂堂知州大人,朝廷正二品的大员,竟然培养出来了一个能做饭还知道吃雪解渴的儿子。
绯心并不回答,而只是默默地消灭自己手中的干粮。
距离绯心他们进入阴山鬼旗营已经快将近半年的时间了,经受了甘凌无数折磨的铁甲卫们真的有一种被训练成了铁板的感觉。
每个人的脸上都完完全全脱掉了少年的稚嫩,而变得棱角分明,刚硬的线条开始出现在了这些已经长大成人的少年们。
很多铁甲卫都开始长出了胡须,而每个人晚上都多了一项必须完成的工作——打磨他们的匕首。磨得精光四射,如此才能在剃胡须的时候不至于刮伤自己的脸,留下伤口。在冰天雪地的阴山,一个小小的伤口都有可能让人死在这里。
他们用了三个时辰从营房跑到了一个所谓的“无法发现的角落”,然后又用了四个时辰从这个角落跑回营房。
汲圆推开营房的门第一个走了进去。
他实在是太过于劳累了,根本就抬不起脚来,结果被门槛拌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曲宁破天荒地头一回紧张汲圆。
“还好……”汲圆脸朝下趴在地上,根本就不想爬起来。
“哦,我忘了你肉多,摔不疼的。”曲宁摊开了手,这种时候依然不忘挪椰汲圆的身材取笑。
“你等着我从地上爬起来的,一定把你也揍肿了。”汲圆心有不甘地发出威胁却在下一个时刻就传出了呼噜声。
“我靠,你还真省心。”曲宁对他这个室友已经完全无可奈何了。
从地上将汲圆肥胖的身体拖起来,曲宁感觉自己要虚脱了,“太沉了,你是怎么长的这一身肉?”
“喂,你也来帮帮忙啊!”曲宁实在是弄不动汲圆,就只好喊正在外面看星星的绯心。
“繁星无尽,何以传思?天人两别,飞芒过天情丝留……”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大才人,能文能武,现在能不能进来帮我把这头肥猪弄到床上去?”曲宁已经气急败坏了。
“你不想看看吗,天上的流星像下雨一样。”房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真的假的?”曲宁一松手,任凭汲圆像一块石头一样砸在了地上,让整个屋子似乎都晃了一晃。
“啊!哪个没良心的家伙摔我?”汲圆脑袋磕在地上,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这是……”曲宁走出门外,被眼前漫天飞星的景象也惊呆了。
“曲宁我饶不了你!”汲圆追着曲宁的背影也走到了门外,同样被天上繁星滑落的景象震得呆住了。
不只是他们,整个阴山所有的教头和铁甲卫们全都从营房之中走了出来。
尽管他们一天的训练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了,可是依然无法阻挡他们欣赏这千年难遇的景象。
天上的繁星在黑色的夜空中划下或长或短的光芒,合着漫天飘洒的雪花,在乳白色的银河衬托之下,一时之间美得让这些粗犷的汉子们都屏住了呼吸。
“刚刚你念的那首诗是什么来着?”曲宁看着天上如同下雨一样飘落的星辰,扭过头来问绯心。
“繁星无尽,何以传思?天人两别,飞芒过天情丝留……”
“飞芒过天情丝留……嘿嘿,”曲宁讪讪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