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毒不死说人老了,晚上得要人服侍才行,非要羡尘一起去他的屋子里睡觉。羡尘只得答应。
那天晚上,羡尘躺在地铺上,怎么也无法入睡,他的眼前总是闪过那匹马悲伤空洞的眼睛。想着想着,泪水把他的枕头浸湿了大半。后来他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口中仍在小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天,毒不死起来之后,一脚把刚刚睡着的羡尘踢醒。
洗漱完毕,两个人一起吃过了早晨的米粥之后,毒不死带着羡尘来到了城外的荒郊地里。
老头一路春风得意,可是羡尘却要背着一个大筐在后面跟着,筐里面是一口人腰身粗的水缸。老头领着羡尘来到了一个又一个山坡和洼地,指着一株株莫名其妙的植物对羡尘说,采这个,挖那个,不能断了一个根须,损了一条枝叶。他随身竟然带着一壶茶,在羡尘大汗淋漓在挖掘的时候坐在树荫下品茶。
傍晚的时候,两个人又回到了客栈里面。羡尘的缸里头就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植物漂浮在水里面,有时有三五株,有的时候只有一株。
到了晚上,有些植物就成了羡尘的宵夜。虽然苦涩难吃,但是比起让他吃百草霜,这些植物简直就变成了无上的美味。
毒不死找了一个腿脚不利索,跑的比较慢的伙计又搬了一张床进来,这样羡尘终于不用再睡在地上了。老家伙说,“睡在地上也可以,不过寒气入体,第二天起不来,谁给我背筐?”
羡尘本来性格温厚,又能吃苦,和毒不死相处几日倒也和睦融洽。
转眼间,十天过去了。
这天,一个穿着杏黄长裙的女子来到店中,店里的伙计直接带着那姑娘来到了二楼偏角的房间。不用说,正是文莲来找羡尘回家了。
郝友钱郝掌柜坐在那间小屋里面,面色十分不善。
文莲隔着桌子对着郝掌柜一拜,口说万福,“掌柜的给您添麻烦了,羡尘在这有没有闯祸?”
郝掌柜陪笑说,“没有,令弟很乖巧,也很讨人欢喜。”
文莲一笑,“那便好,我这就领羡尘回去。这些日子多亏掌柜的照顾,这是十枚银锭,还请掌柜的笑纳。”
郝掌柜说,“不麻烦,羡尘这几天跟着店里的采药师傅出去采药了。已经有伙计通知羡尘回来,姑娘稍等片刻。我去叫人准备车马。”
郝友钱开门对一个伙计吩咐了几句,然后又对文莲说,“县衙住的还习惯吗?”
文莲不理解郝友钱是什么意思,“我一介草民,头一次住那么大的房子,真的有些无所适从。”
郝友钱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为文莲倒上了一杯茶,接着说,“姑娘今年年芳几何?”
文莲犹疑一下,随即说,“小女子崇仁五年生,今年已经二十三了。”
郝友钱将一张白纸样的脸凑过来,“那姑娘可否有了婆家?”
文莲更加疑惑,但是仍然回答说,“还不曾婚嫁。”
郝友钱一拍巴掌,脸上竟然罕见地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姑娘不知看出来没有,现下就有一个天大的好姻缘,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文莲冰雪聪明,当时心下明了,但是碍在郝掌柜照顾羡尘的颜面还是说,“恕文莲愚钝,掌柜的还请明说。”
郝掌柜看到文莲的神色,已经猜到她必然会拒绝,可是仍然努力游说,“这桩天大的好姻缘就是咱们县老爷的二姨太,这城中不知道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姑娘都想得到县老爷的青睐,可是都没入了老爷的法眼。姑娘可是让老爷朝思暮想的可人儿啊。”
文莲噗嗤一笑,似乎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县老爷确实经常去我那里讨教诗词书画,可我待他只如自己的父亲一样,从来没有过其他念想。掌柜的如果要做这个媒人,可是白费心思了。我弟弟年岁还小,我如果出嫁了我弟弟就要随我到了婆家。我倒没什么,多大的委屈也只是当做清风吹过,可是我怕我弟弟受欺负。所以,我弟弟没有成年之前我还不想谈婚论嫁。”
郝友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只能说,“那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姑娘安坐,我出去办一些事情。”
文莲起身作揖,那郝友钱推开门就出去了。
话分两边。凌吾县城外的荒野中,一个伙计找到了羡尘和毒不死。
听到姐姐来了的消息时候,羡尘连问了三句,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简直高兴得要蹦到天上去了。但是想到了毒不死还在等着自己挖掘草药,他偷偷地向着老头的方向瞥了一眼,沮丧地跟那伙计说,“还请帮我转达给我姐姐,就说我这里还有一些活没有干完,一会才能回去。”
毒不死在一旁放下茶壶,刚才看羡尘在那里高兴的样子,嘴角也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时羡尘偷偷地瞄着自己,又一副哭丧脸的表情,就咳嗽一声,对着羡尘喊着,“是来接你的人吗,去吧,剩下的我老头子自己干了。”
羡尘以为老头又要发火,赶紧说,“老伯,是我姐姐来接我了,我帮您把这草药背回去。再去找我姐姐。”
毒不死心头火起,“要你走就走,唧唧歪歪什么,老头子这不用你了,滚吧!”说完转过了身,自顾自喝茶熄火,不再理羡尘了。
羡尘心中想着就要和这位脾气古怪但是却不坏的老人家分离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见。不由得心中一酸,眼泪就欲夺眶而出。他伸手擦去泪水,对着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