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那人又疼的抽搐了几回,全身肌肉紧绷,角弓反张,饶是见惯了病人的九姑娘都有点紧张,不单单是按不住,更因为他素有痼疾又新伤在身,这一夜熬不过去,怕也就没有明天了。三更时分又开始发热,九姑娘只能投着热毛巾一遍一遍给他擦拭,又要顾着他随时抽搐。四更之时已累的精疲力尽。
好在高热退了一些九姑娘便靠在椅背上歇一歇。这个时候她就好想娘亲在家,也不知娘亲这次进山采药要几日才能回来,坐着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待她醒转过来,天已微微有了光亮,床上那人不知何时醒的,正睁着眼睛看着她,一言不发。
九姑娘被那一夜脸肿的像猪头一样的男人看的有些心里发毛,干笑道,“你醒了?饿了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虽然这么说,她心里依旧忐忑。那双眼睛,不含任何情绪盯着她看的时候,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面红耳赤。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脸红,只是那一瞬间,她有些想逃走。
一出门,九姑娘看着灰蒙蒙还未出太阳的天,黯淡无光。四月的风微凉,吹得她一激灵,回过神来,不由得笑自己痴傻。
匆匆进厨房,将米缸里的米全舀了出来,熬了一锅粥,又将药捡了些给他熬好。
外面天露出一点鱼肚白时,九姑娘便端着粥和药进了屋里。
九姑娘把托盘放在床边上,那人已将脸转到靠墙的那边,她好声道,“你现在需要恢复,喝点粥吧。”
“小年呢?”那人沙哑地开口,如砂纸摩擦一般的声音发出,九姑娘诧异他还记得小年,而小年却不能跟在他左右了。舀一勺粥到他嘴边,“这粥不错,尝尝。”
那人果然扭过脸来,却不是为了接她一口热粥,而是定定看着她,一字一顿问,“小年呢?”
“把药喝了我告诉你。”九姑娘有些难过地牵了牵嘴角,放下手中粥碗,端起药碗往他嘴边送了送。
那人也不反抗,张嘴便将一碗药喝进肚子里,这才又问,“小年呢?”
“小年死了。”九姑娘放下汤碗,朝小年躺着的门板上看了看,又看了看榻上的这位。
他冷若冰霜的眸子盯着那门板看着,面上没有任何波澜,就连呼吸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九姑娘有些担心,担心这种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人,他明明那么担心小年,不论梦里还是醒来的第一件事都是询问小年。可看见小年的尸身他却一言不发,哪怕一点悲伤的情绪外漏。
“难过可以跟我说。”九姑娘有些看不下去,对她而言,病人既然在家里,便要好好照顾,更何况外伤易好,内伤难除。七情致病,本来就消磨人。
可那人听过这话,便将脸转到靠墙那边。
九姑娘自知无趣,又不想他再饿死自己,不期而至的疼痛已折腾的他疲惫无力,活着已是万幸。她扁扁嘴又端起碗来,耐着性子道,“你就吃点么。我们家可是没米了,这顿不吃,下顿也没有了。”
“哗啦”
一个钱袋便扔了出来,九姑娘恼闷,这么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是哪儿来的,若不是看在小年苦心搭救的面子上,这顿揍是免不了的。缓了半晌,九姑娘已恨不得宰了他了,自己开解自己他是病人,他有病。这才好些,沉下心与他聊天,“不吃便不吃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卿云裳,村里人都叫我九娘。”
“你排行老九?”她的一句话确实引得成墨云的心被狠狠戳了一下。九娘,他家姊妹还真多。小年在舅父家也排老九,虽然那个家从未承认过。
“我娘只我一个孩子。至于为何叫九娘,可能是那边排行的缘故。”九姑娘对此一向是无所谓的。她未见过给她姓氏的男人,亦不知他们过得什么样的生活。有娘亲在已经足够了。
还真是跟小年一般啊!莫非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不觉转过头来看这床边坐着的女子,鹅蛋脸庞上嵌着两颗干净明亮的杏仁眼,微微蹙着的眉毛不描而黑,娇巧的鼻子下是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口。随意披散的发,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布衣。一切都那么和谐,加之她身上散发出的灵动气质,成墨云有些移不开眼。
见那人扭过头来,九姑娘莫名有些兴奋,小脸儿微微泛起一丝红晕,她开心地说,“你现在这个状况便先吃了这碗粥,你再给我说说你喜欢吃什么?我让村里人帮着捎回来。”
“不用了。”成墨云不想承认他的心有那么一瞬柔软的要化掉了。随即身上的痛便让他清醒的意识到,障碍不除,儿女情长都是奢望。他动了动酸痛异常的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鱼袋在手里,便不会出大事。
“来,张嘴。”九姑娘见他又没反应,心里难免失落,将一勺微微有些热的粥送到他嘴边。
不知是踏实的缘故还是他摄于这小姑娘的威势,想也没想便将那一勺粥含进嘴里。
还真好吃。
“再来一口。”九姑娘说着,一勺已送到他嘴边。只是他的脸受伤了,若不然,她定要好好看看这个男人的长相。如此坚毅的心性,又时而异常柔软。
又吃了几口,那一股钻心的疼痛蔓延上来。成墨云勉强摇摇头,强忍着这一波痛苦。
九姑娘怎会看不出,他额上豆大的汗珠析出,心没来由地痛了一下,摸出一颗丹药就往他嘴里塞,“张嘴。”
那人一扭头,九姑娘吓了一跳,一股子无名火窜上心头,“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