磬声轻响当中,赵楷缓缓步入景灵西宫静室当中。入眼之处,香烟缭绕,一片金玉打造的静室内,赵佶闭目端坐在云台之上,很有些神仙之概,凡尘俗世半点挂碍也无。
赵楷轻轻走到白玉丹陛之下,舞拜于地,低声回禀:“拜见圣人。”
云台之上,赵佶既不睁眼也不开口。放在平日赵楷就该惶恐了。今日却不直到他得了谁的教导,一脸坚忍神色,就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不言不动。和他老子耗上了。
梁师成在赵佶身后侍立,同样也是一副泥雕木塑的样子。静室之内三人这样默然相对不知道多久,梁师成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才轻手轻脚的趋前,低声在赵佶耳边召唤:“请圣人收功,三大王求见。”
赵佶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跪在那里的赵楷,淡淡道:“此儿误朕修为不浅…………说罢,又有什么事情需要朕为你收拾?”
赵楷又拜了一下:“儿臣为国事而来。”
赵佶重重哼了一声:“国事?若你以国事为重,当日就该领伐燕统帅之责,为朕克复燕云十六州去!结果任童贯在伐燕主帅位上胡为,最后弄得不可收拾!若你以国事为重,就不该为些许铜臭熏迷了心,开口财计事,闭口财计事。现在你信重的那个理财之臣在河东生出这么大的事情出来,你自己承担不起了。又来搅扰朕!你心中可有一丝一毫国事。一丝一毫以朕这个父亲为念?生生要被你这个孽障气死!”
这一番数落,直是劈头盖脸。梁师成在背后暗自咂舌。
一则是赵佶这番话说得实在太不要脸,哪怕梁师成这等睁眼说瞎话已成习惯的政坛老手也觉得一阵一阵想吐。童贯是赵佶手里使出来的,硬生生的从一个阉竖之辈提拔成率领几十万大军的大军统帅,信重宠爱无以复加。就算当日以赵楷领伐燕重任,这个没什么担待的三大王搅合进去,只有让伐燕战事结局更烂一些。
萧言理财,还不都是应奉给他这个官家,最喜欢铜臭味就是他这个道君皇帝。现在提及却是一脸嫌恶的模样,装b水准高到了相当程度。
赵佶将自家责任。一股脑的全推到了赵楷头上,将自家撇的干干净净,难得还是这般义正词严。
二则就是赵佶这番数落,竟然是毫不留情。换一个跪在阶下。估计得咯吱一声晕过去。赵佶在位数十年,威福自操,这番雷霆震怒,不是一般人当得起的。更何况赵楷这等没什么出息,生在深宫,长在妇人手中的亲贵皇子?
这位三大王,该被圣人这一番呵斥骂得呜呜哭出来,再死皮赖脸的求圣人伸把手,将他从这泥潭里面拉出来了罢?
今日什么事情,梁师成都没料堆。赵楷虽然被骂得脸色发青。可半点想哭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的又磕了一个头:“儿臣罪重,本心实知。如何敢在圣人面前分辨?圣人要如何处置儿臣,都无怨言。雷霆雨露,都是君恩…………然则儿臣近些时日,参与国朝财计事,才知国朝窘迫,竟至于斯!圣人操持大宋这么大个家当,实在太难了…………现在边地变乱频生,黎庶嗷嗷待哺。国朝更有如许冗官冗兵。过一日便是一日浩大花费。如何全盘调治这等艰危局面,儿臣何敢呶呶,全由圣人乾纲调理。可儿臣今日前来,就为保枢密院副都承旨,领检查京畿路河北东路驻泊禁军经费财计事显谟阁侍制萧言。河东乱起,虽与萧显谟有瓜田李下之嫌。然则萧显谟实乃理财妙手。现国朝节流暂不可行,这等开源之臣,还请圣人继续信而用之!儿臣以满门良贱,以全部职司,力保萧显谟若在自己差遣上,必然实心从事,尽心竭力,若有不孝,则治儿臣欺罔大罪!”…。
梁师成又张大了嘴巴。
这位也曾是一时风云人物的隐相,颓然的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怎么什么事情都看不明白了呢?先是以自己莫大权势,去对付一个南来之人,结果栽了一个大跟头,现在还没恢复元气。然后就是没揣摩清楚自己伺候这么多年的赵佶的心思,和太子一党贸贸然搅在一起,圣心难免会对他有些想法。然后连这个往日一眼能从嘴巴看到gāng_mén的三大王赵楷,也突然这么有担待了!居然在这么严酷的境遇当中,还要以身家性命来力保这南来子!
他什么时侯能想得这么明白了,又这么有勇气了?
赵佶冷冷的看着赵楷,半晌不言不动。等候良久,赵楷终于有些撑持不住,酝酿良久的勇气眼看就要消耗殆尽。背上冷汗一层接着一层的朝外冒。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得瘫倒在地。
自己这么那么糊涂听了第八平的话,现在这等情况还非要坐实自家和萧言的关系,这不是自家去送死么?就是圣人往日再宠爱自己,这个时侯也保不住了…………
赵佶终于开口,淡淡道:“起来罢。”
赵楷僵硬的又顿首一次,撑持着爬起来,垂手侍立。
赵佶摆摆手:“给三哥看座。”
梁师成忙不迭的应了一声,也不招呼其他内使,就自家搬了一个锦凳过去。赵楷犹自呆愣愣的反应不过来。还是梁师成偷偷拉了他一把,赵楷才僵硬的屁股挨着一点边坐下来。
赵佶又深深看了自家这个三儿子一眼,沉声道:“你真要力保萧言?你不知道朝臣对他已然群起而攻之,弹章就要纷纷而上。朕也要召回李伯纪来坐镇西府,更要选重将出镇河东路,将神武常胜军彻底削平么?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