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并不是如何漆黑,天上有星也有月,虽并不多皎洁,多少能照点亮。
这是一处山野,山野中有一片大大小小的槐树,传说槐树属阴,所以这处山野被人们用来埋葬无主尸骨,或者草草掩葬因天灾人祸死亡的大批尸骨。
惠泉乡大商人李泰来三族亲友的尸骨全葬在此处。
当时因为童女事件,皇上下令诛杀为首几名少女三族,李泰来之女就是为首的几人之一。
合族死光,亲友死光,收尸的人都没有,官府出面把他们的尸骨随便葬在了乱葬岗。
尸骨众多,公人们也不可能逐个挖坑掩埋,也就随便弄了个大坑,不管男女老少全都葬了了事。
过了子时,寂静的山野越发寂静,乱葬岗附近只剩不知名的虫儿发出“唧唧哝哝”的声音。
白日的燥意褪去,夜风徐来,让人觉得别样舒爽,恨不得合上双眼美美睡上一觉。
当然若忽略一直在身边嗡嗡徘徊的蚊子的话。
徐林舔舔嘴唇,动动发麻的双脚。初来时还有几分恐惧,在这里待久了,惧意不知什么时候被等待消磨干净了。
他看看两边,下属们有的在不停打呵欠,有的精神亢奋四下乱看。
再看看不远处的国师大人,夜色中只能看到一个剪影,纤细优美,真的像个剪影一般,虚幻不真实。
至于国师大人请来的那申屠,直直站在那里许久了,纹丝不动的,像个树桩子。
百无聊赖中,感觉国师大人的身体突然绷紧。奇怪,明明她依旧一动没动,他就是感觉到了一种蓄势待发的气机。
难道旱魃要出来了?
徐林忙向埋葬李氏亲族的巨坟处看去,树叶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并没什么异常。
他的念头刚刚转起,只见那处突然冒出个影子来,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慢慢动了起来。行走间如一个腿脚不利索的人,步履既僵硬,又显出几分蹒跚。
随之而来的是空气中突然而至的燥热,周围的清风似乎被定格,先前凉爽的感觉陡然被一个巨大无朋的风箱抽走了似的。
出来了!
徐林的神经登时绷紧起来,双手不自觉的握紧,却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国师大人交代了,千万别弄出声音惊走了旱魃,否则若遁回坟里,还得把巨坟挖开,在一大堆尸骸中逐一辨别。
那影子越走越近了,歪歪扭扭的步伐把地上的枯枝踩得不时发出“咯嘣”的细响,摇摇晃晃的身影在光线不明的夜晚显得尤其渗人。
周围静的可怕,先前还能听到的虫声不知什么时候也没了,徐林听不到两侧下属的呼吸声,若非眼角余光瞥见他们的身影,他都要以为天地在这一刻死去,就剩他一人般。
双脚踩断枯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人影也看得越发清楚了,这时,徐林陡然听到一声吞咽唾液的咕咚声。
白日这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此刻却听得尤其明显。
他忍住扭头去查看的冲动,却发现那影子前行的步伐突然停了,她站在原地,伸长脑袋似乎在侧耳细听。
徐林手心冒汗,正紧张,听得一声:“掌灯!”
声音在脑中过了过,才反应过来是国师大人那特有的软糯甜美是声音。
灯笼亮起的速度远远没有那影子扑过来的速度快,就在国师大人一声令下之后,那影子便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十指戟张,一侧头间,清辉撒下,露出长长两颗獠牙。
行动若一只狸猫,再不复先前的蹒跚。
徐林匆忙间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催促道:“快,快!”
几十盏灯笼陆续亮起来,藏在草木间的人们立刻行动起来,部分忍着害怕围拢过去为国师大人照亮,还有一部分抄起家伙奔向巨坟。
国师大人交代了,要把旱魃进出的口子给她封死,以免她再遁回去。
徐林也打着一盏灯站在旁边观战,他们的任务只是照亮,不需动手,也插不上手。
等他的人打着灯笼围拢过去,场上已经交手几个回合。
听得一声金铁摩擦的声音,徐林牙一酸,忍住掩耳的冲动,只见月光下旱魃长长的指甲在申屠的刀锋下擦过去,竟然毫发无伤。
申屠的刀速度极快,在徐林这个功夫还算可以的人眼中竟然看不清招数,只看见夜色中银光闪闪,拉出一条条残影,像是要把旱魃网在其中。
旱魃的身法也快到不可思议,与之前笨拙挪动脚步的样子大相径庭。她似乎对申屠的刀极是忌惮,尽量躲避着身子,偶尔避不开,就用锋利的爪子格挡,每次都会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那不是一双爪子,而是一把利刃。
激斗片刻,旱魃似乎有些焦躁,身影倏忽间退开几步,头一回就要原路返回。
徐林啊呦一声几乎脱口而出,别被她逃了才好!旋即看到国师大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旱魃往坟地返回的必经之路上,手里什么东西一挥,一道白森森的光激射而去,目标正是旱魃的眉心。
旱魃吱一声尖叫,脑袋在间不容缓间微侧,那白光便擦着她的鬓发飞过去。
旱魃前行的脚步一缓,不等申屠追上,变了方位向一侧蹿去。速度之快,令人目不能及。
徐林听到一声惊恐的叫喊声,定睛看去,正是苏知府发出来的。欧阳华一把糯米撒出去,旱魃像是被打痛了了似的,嘴里吱吱哇哇一阵叫喊,却撇开苏知府向欧阳华攻去。
这时申屠已经赶到,一刀架开旱魃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