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大人有令,情况有变,延迟两日解禁。”小吏对驻守北县的官差们交待道,边疑惑边搔着头走开。
他也就是突然拉肚子离开了小半个时辰,怎么回来后段尚书却还不通知解除通行禁令?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他还让自己将这几日收到的所有财物与账本交由他手上,双眼无神,嘴里还嘀咕着什么要交给皇上...
什么交给皇上?是不能交给皇上吧?小吏挖了挖耳朵,将这句话的幻听归咎为自己年纪大了,耳背越来越严重。
这位段尚书应该是想要自己拿着所有账册,连半本复拓本都不允许落在别人手上,看来是要比前面的几任尚书的疑心病都要重。
既然又延迟两天,那现在是要回圆县温柔乡,还是去宁县再捞一把再走?小吏走近马车便听到里面女子低低呻吟传来,翻了个白眼,见怪不怪地走远一些。
突然又延迟解禁,县内的百姓们叫苦连天,怨声载道一片。
但哭完喊完,也无可奈何。官即是官,民即是民,民要与官斗那是以卵击石。
低着头神色匆匆行走于其间仍作小吏打扮的池净自是将所有民怨尽收眼底,她心虽有愧然却不得不为之——等熬过这两天后,她会对大家作出补偿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那该死的疫源!只剩下一天半了!
...
“爹,不是说今天就带我们离开这里,去圆县投靠大伯吗?”两名男童中年龄稍大的一名边说道,边舔了舔干裂的唇。
“是啊,爹,不是说过了今天就有东西吃了吗?”个头稍小的那个嘴唇没有刚才的那个干裂,可也不断地吞咽着口水。
他们好渴啊。
“老大,老二不要急,爹来想办法。”那男子见四下无人,扯下头上的布巾让自己的脸透了透气。
如果当天有亲眼目睹了“鬼官差”事件的百姓在此,定能认出这张脸来——那个将自己最小的儿子推进水里,将自己排行老三的儿子丢弃,带着大儿子与二儿子不见踪迹的那名客栈小二。
“爹,我们还要继续找三弟吗?”老大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走过的路,心里想起那跟娘最亲近的三弟来。
“爹,三弟到底是被谁拐骗走了?”三弟一直以来被娘宠得蠢死了,随便就被人用一碗饭拐走了...老二其实私心里有些埋怨。那天爹神色慌张地跑了回大棚里,一手拉着他们一个就走,说三弟被人拐骗走了,爹要赶紧带着他们追上去,晚了就追不上了...
如果不是三弟那么蠢,他们怎么会离开那个大棚,每晚只睡在桥底,白天还要到处找吃的...
爹还总是说他们小孩子吃得少,哪怕找到半只生红薯也好,都全进了爹的肚子...
他有时甚至觉得爹带走他们两个是为了让他们两个给他找吃的...他还常常在想,如果被人用一碗饭拐走的人是他就好了。
“爹也不知道...”客栈小二想起那天踉跄地逃出那个大棚的狼狈,丢尽了脸面,直恨得咬牙切齿!他从此在北县再也混不下去,这一切都要怪这该死的老天,该死的“鬼官差”,该死的阿凤,该死的明儿...
...
最该死的,是那曾经在客栈投宿过的蒙着脸的晦气女子!
若不是遇见了她,听了她的那番胡言乱语,在抓住小儿子的那一瞬间他不会突然心生害怕,不但没有拉住小儿子,还将小儿子狠狠往水里推...
若真如她所说,他会死在那一刻,那么他现在活下来了,这说明什么?生死关头之间他终于意味过来,他确是必死之人,但他可以用儿子替自己挡掉那死劫...
失去了两个儿子——这若放在从前,他必定是痛彻心扉,嚎啕大哭不止的。然而从水里那一刻起,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原来的那个自己已经死去,将儿子推下水后,自己就像被什么东西附了身,彻底变了个人...
两个儿子算什么?没了两个,他还剩着两个,也就是他还有着两条命,他还怕什么?
“爹,我好饿。”老大扯了扯他的袖子。
“爹,我也好饿。”老二也不甘落后。
他回过神来,见是自己的两个儿子,眼里迅速闪过一丝不耐后,弯腰温和地道:“好,好,爹这就带你们去找吃的,你们可是爹的心肝宝贝,是爹的命啊。”
老大老二相视一眼,爹这些天总是把“你们是爹的命啊”这句话挂在嘴边,每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们二人总觉得心里寒意阵阵。
而且,每次都说要带他们去找吃的,都只是把他们带到野外,让他们动手挖寻东西吃...
...
但除了野外,其他地方也确实找不出什么食物来了。
天色已渐沉,两兄弟精疲力竭,连半截番薯都没挖出来。而在一旁榕树下睡得打呼的他们的爹此时才因蚊子叮咬醒了过来,发现他们什么都没挖到,脸上浓浓的不悦。
“我养你们这么大,你们当今正是回报的时候,现在呢?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爹,这里我们早上就来挖过了,早就挖遍了,没有啊。”老大苦着脸道。
“爹,你也来帮忙挖,会快一点啊,天都要黑了...”老二也抬头搭腔道。
“这里挖不到,就去远一点的地方挖!真是猪脑袋!”客栈小二听了,直气得鼻孔冒烟。要不是见这两小子还有点用处,他早就卖掉换几两银子了,免得整天屁大点事做不好,活脱脱的累赘!
又骂了几句,他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