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何尚就已经推门进屋。
昏暗的白炽灯下,老人佝偻着身子背对着门盘腿坐在土炕上。
“等了一夜吧?老犊子挺能熬啊!这次我没挣着钱,你就别琢磨弹鸡儿的事了。”何尚一边笑嘻嘻的说着话,一边把弓箭和挎包都摘下扔在一旁。
老人没有动也没吱声,仿佛睡着了。
何尚的笑容一僵,他太了解老爹了,平时就算屋里过只耗子都能在睡梦里起来看一眼的老犊子,怎么可能没听到自己的话?难道说……
“老犊子?”何尚紧走了几步来到老人身边,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在这一刻,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在轻轻颤抖!
“别吱声!”老爹忽然开口,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何尚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讪讪的收回了手,伸着脖子向炕桌上看去。
小炕桌就在白炽灯下面,原本是他们爷俩吃饭和下棋的地方,只不过现在却散落着三枚挂着厚厚老浆的古钱。
原来老犊子在摇卦!
何尚摇头笑了笑,看来是自己太敏感了,老犊子虽然身子骨不咋地但也算老而弥坚,哪有那么容易嘎嘣一下就完犊子的?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老爹忽然抬起头好似睡醒了一样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何尚这才笑嘻嘻的问道:“老犊子,你这是又抽的什么疯,天没亮就摇卦?”
老爹没搭理何尚,慢悠悠的收起古钱又卷了一根老旱烟,才耷拉着眼皮道:“白跑了一天一宿吧?”
何尚点头:“嗯呢!你早算出来了,咋不告诉我一声呢?”
“咳咳咳咳!……”
老爹抽了一口烟,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容易平复下来之后老树皮般的脸上却升起一抹病态的红晕。
“我就知道你这小瘪犊子不肯应劫,但就是不甘心!你说你应了这一劫多好?以后就算谁想挡你的运道都挡不住!傻哟!咳咳咳……”
何尚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应就不应呗,我应了劫你这老犊子还能在这数落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琢磨啥,我的劫我自己抗,用不着你掺和!你就等着我赚了钱带你去关里溜达吧!”
“屁!”老爹呸了一口,道:“你以为不应劫就能没事了?当初我抱着你沿着长白山走了小半年才找着这么一个锁劫固命的地方,你一句不应劫就把这里的风水全给破了!原本你的劫都被锁在这一块,好歹我能照应。现在你的劫在外边,说不定哪天就落你头上让你小命不保!你这是作死哟!”
这些话何尚还是头一回听说,原来老爹捡了自己之后选择住在这里是因为这?以前还以为他就是随便遇到个落脚的地儿就住下了呢!
不过何尚也想得开,一边卷烟一边笑道:“那我就一辈子都不出去呗!回头找个媳妇,也让你过个子孙满堂的日子,没事儿还能弹弹自己孙子的鸡儿多好!”
“少来这套!你以为你不想出去就能不出去?”老爹瞪了何尚一眼,忽然摸摸索索从身后的破木箱子里摸出一个布包扔在炕桌上。
“这是啥?”何尚瞅着布包纳闷。
老爹慢慢打开布包,道:“还能是啥?我的棺材本!这是我这些年一点一点攒的三千块钱!”
“三千?!”何尚十分夸张的看着那一摞新版和旧版混杂在一起的钞票,忽然笑道:“老犊子挺贼啊!连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多钱!”
老爹瞪了他一眼,没理会这小犊子的戏谑,直接把钱向前一推:“趁天黑,拿着这些钱赶紧滚蛋!”
“啥?”何尚终于不笑了,他瞅了瞅钱又看了看老爹,直觉告诉他老犊子没开玩笑。
老爹再次耷拉下眼皮,道:“你以为下了山黄家的人就会放过你?你要是应了劫玩命活下来或许这事也就算了,但现在那些黄家人肯定得追到村里!你不走,等着全村人跟你一块遭殃?”
“难道……”何尚吸着冷气,喃喃道:“难道我错了?”
老爹摇头:“你没错,你应劫的话我这条老命肯定得死。这是定数,谁让是我锁了这村的劫和运呢!但你心善,让我能多活几天,可却把你自己个儿的劫和运都放在了外边。要怪也就怪这老天爷太小气哟,不肯让你再多等几年应劫……今后的路你可就都要自己走喽!”
何尚不是墨迹的人,他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自己不走整个村怕是都不得安生,黄家人要闹腾,这些村民根本没辙!
他抬头看向老爹:“咱一起走。”
老爹又在卷烟,闻言笑了笑:“不成,总得有人留下来给黄家一个交代。我和黄家有点交情,他们不会把我这把老骨头怎么样,但要是我也走了,那这村儿可就真完喽!”
“有把握?”何尚没有坚持,二十余年的相处让他知道自己的坚持对老爹根本没用。
老爹划着了一根火柴,眯着眼睛:“没把握我能让你走?没把握山里的清风教主能厚着脸皮跟你一个生人借我刻的狼牙固魂?他和你有交情,和我也有因果!”
见老爹竟然连死犊子的事都知道,何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一直觉得老爹是个有本事的人,至少不会输给一起进山的那个青老。只不过一直以来老爹不说,他也不问。
甩灭了火柴,老爹抽了一口烟,继续道:“放心滚犊子吧!我还等着你抱着小小犊子来给我弹鸡儿呢,没那么容易嗝屁!”
何尚不再多说,默默的重新拿起自己的帆布包,道:“我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