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两个少女坐在荷花池边,其中一个年龄大些,枚红色的绮罗纱上衣上点缀着不规则的云文绣,深色锦缘使得她举手投足间都多了几分飘逸,她把正摇头晃脑地唱歌的少女落下来的袖子往上挽了挽,问道:“小妹,回去吧,日头越来越毒了。”
“不要嘛,姐姐,我不想回去,回去又要为父王祈福了,跪在地板上腿好疼。”
“不许胡说,父王身体不适,我们为人子女的为他祈福是应该的。”
“那犹兄长怎么不去,我前两日还看到他出宫去了呢。”少女鼓着脸,不高兴地晃着脚踢打着湖水,最后竟然挣脱姐姐的手,跳下去,犹如一只小鱼般欢快地游到了湖中央,她摘下一支硕大的荷叶,顶在脑袋上,笑眯眯地唱着“山有扶苏”,她的歌声清甜,十分悦耳,唱完之后,她问在池边坐着的姐姐,“姐姐,听说山有扶苏讲的是思春的少女爱慕年轻公子,因在相约之日未见公子而辗转反侧,辛萝,你见不到大巫是不是也这样?”
叫辛萝的少女原本笑意盎然的脸上现出一抹惊惶,她左右探看,见没有人才放下心,对湖中的少女喊道:“则英,不许胡说。”
则英摇晃着脑袋哈哈笑道:“辛萝,你是害羞了吗?辛萝辛萝,我的辛萝,大巫是不是也这样喊你的?嘻嘻嘻。”
辛萝她早有预感,妹妹已知道她的心事,但乍被公然提起笑话,她心头咚咚跳了不停,羞得脸孔通红,提着裙子站起来,以手遮额,对仍在湖中玩水的则英喊道:“则英,不要闹了,我们快回去吧,一会儿该有人采莲蓬来了。”
则英尽管意犹未尽,可看看日头,时间的确已不早了,于是划着水游到岸边,握住辛萝伸过来的手爬上了岸。
“你瞧你,都这么大的女儿了,身上湿哒哒的,被人看到可不像话。”辛萝把则英提到小腿上的裙子抻平,对着日头抖了抖,等水分被蒸发得差不多才放下来,对着则英细白笔直的腿上划了一下,则英立刻像被蜜蜂蛰了一下,一边呼噜着腿一边蹦跶,“好痒好痒。”
辛萝撇嘴一乐,“你还胡说八道吗?再不改,下次涂在你嘴巴上。”
则英的小腿已被她自己抓出红色的刮痕,但心中那股无名的痒痛感还是没能缓解,她其实还想逗弄辛萝,可到底压不过身体上的难受,便抱着辛萝求饶道:“姐姐,我不敢了,饶过我吧。”
辛萝一双美丽的杏核眼中露出几分满意,弯腰从湖中折了一根莲叶,挤出透明的汁水涂在则英腿上,“好了吗?”
“嗯。”则英低声答道,顺势倒在辛萝背上,耍赖道:“姐姐,我没力气了,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好。”辛萝无奈地拉长声音,但还是把则英背在背上,怕她热,就用刚摘下来的荷叶盖在她头上。
“姐姐,”则英趴在辛萝背上,把荷叶往辛萝头上挪了挪,喃喃地说道,“我觉得父王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我昨天去看他,他都认不出我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
辛萝听后心里一沉,其实她何尝不知道父王已是强弩之末,但面对着年幼的妹妹,她必须表现得坚强些,于是说道:“则英,不必忧心,大巫不是说只要找到三足金乌,父王的病便会痊愈吗?”
“那他能找到三足金乌吗?”
“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的。”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三足金乌的话,能够找到它的人,她相信只有他。
辛萝背着则英穿过木栈,还没过月亮门,就听到了十二声报丧中,昏昏沉沉快睡过去的则英也揉揉眼睛醒过来,从辛萝背上溜下来,拉着她的手问道:“姐姐,是······”
辛萝瑟瑟发抖,声音都哑了,她把则英拉到怀里,眼泪滚落下来。
“辛萝公主,王上薨了,曲夫人叫您和则英公主快过去。”曲夫人宫中的掌事宫女鹦哥一手拉着辛萝,一手拉着则英,急匆匆地往曲夫人那走。
到了的时候,曲夫人已经一身缟素,她亲自给两个女儿换好孝服,抱着她们两个,神色惶惶然,“辛萝、则英,母亲教给你们的话一定要记住,一会儿见了王太后和王上,一定要恭谨谦卑,切不可像往日那般恣意任性,知道吗?”
辛萝和则英齐齐点头应允,则英红着眼睛问道:“母亲,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和悍一起玩了?”
曲夫人惊恐地捂住则英的嘴,低声斥责道:“不许胡说,那是我们的新王上,怎可直呼他的名字?”
辛萝见则英的眼泪就要落了下来,忙安抚道:“母亲也不必这么小心翼翼,我们到底是大楚的公主,父王刚走,她多少会有些畏惧之心,不会拿我们姐妹怎么样的。”
曲夫人擦擦眼泪,抽泣道:“李嫣嫣不会,但不保证她的兄长不会,他一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呀。辛萝,听母亲的话,等到大巫回来,无论是否找到三足金乌,都跟他走吧。”
“母亲,”辛萝秀美轻皱,其实她心里何尝不想逃脱这九重宫阙,和心上人远走高飞,可是她还有母亲,还有妹妹,她做不到舍弃她们独自逍遥。“母亲,我们先不说这些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快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