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宓哭了。
她只知道鬼是没有眼泪的,却不知道当鬼痛到最痛的时候,其实是有眼泪可以流的,虽然只是那么一小滴眼泪……
苏宓无法形容自己内心是什么样的一个感受,她也无法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地说给乔天离听,她只是用哀伤的,痛苦的,央求的眼神看着乔天离,仿佛只需要他一个点头,她便能从内心的苦海里解脱,从此烟消云散。
苏宓想用一个更加残酷的结局来结束自己,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向因为自己而遭遇不幸的刘仲鸣赔罪。
乔天离整个人都定住了,他呆呆地看着苏宓眼角的那一滴鬼泪慢慢滑落,最后滑进她乌黑的秀发间,不见了。他的心揪成一团,痛感从心口慢慢蔓延至全身,发抖的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是冯慕影打破了沉默,她道:“苏宓,你还记不记得在九安县我跟你说过的话?”
苏宓别过头,躲开乔天离的目光,轻声道:“我记得,你说我和乔家下一年要发生的事情有关联,不能躲避,你还说我没有想起生前的记忆的话不能贸贸然回去九安县。”
“不要躲避。发生过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就算你一再求死,也换不回六百年前刘仲鸣的平安荣华。”
“是我害了仲郎,现在我知道真相了,怎么还可以那么坦然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慕影,我求求你好吗?带我回九安县,让我在那个属于我的地方结束自己。”苏宓无力地撑起自己的虚身,“不要救我,苏宓不值得你们这么拼命相救……”
然而接话的却是乔天离,此时他已经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视线离开了苏宓,自言自语般道:“那个属于你的地方?到头来,你心里想的都只有九安县里的那个人,为了他死第二次都愿意……”
“天离!”冯慕影轻声喝住乔天离,示意他不要再出声,她用安抚的口吻对苏宓道:“你值得我们为你努力。如果你觉得寻死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我不阻止你,甚至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是等我告诉你一个你可以不死的理由后,你再决定,好吗?”
苏宓沉默不言,她不知道冯慕影到底想说什么,这个神秘的女鬼医既不好奇自己口中的真相是什么,也不提起自己和乔家那点神秘的关联,只是说有一个让自己不能死的理由。可是深爱的人落得那么痛苦的下场,她还能有什么可以继续下去的理由?
“江景?o是刘仲鸣的转世。”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颗大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激起数层水花和涟漪,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冯慕影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这句话有多大的震撼力,但并没有在意,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宓,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由吃惊转化为欣喜,由绝望开始变得有希望。
“你是说真的?江医生是仲郎的来生?”苏宓的眼神似乎又重新有了光彩,尽管她此时被一团黑色的浓雾包围着,但依然可以感受到她兴奋、高兴,和那突然涌现的积极的情绪。
“我没骗你。在你昏迷的这两天里我专门托人去调查了,”冯慕影拍了拍乔天离已经僵硬了的肩膀,“我告诉你这件事,并不是说要带给你什么重逢的希望,只是希望你明白刘仲鸣上一世的姻缘已经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束,你不必再责怪自己。有些事情在六百年前就已经有了结论,而有些事情是要在六百年后重新解决,如果你只坚持到半途,不去看最终的结果,那么这个遗憾便会让你的因果无终,懂吗?”
苏宓似懂非懂,道:“你的意思是说仲郎那一世已经结束了,但我的还没有?”
“对!你要等二零一三年鬼节回到地府那天才算走完苏宓这一世,虽然你现在受了重伤,我们不救你,你也不能自绝,只会拖着一个虚弱的身躯在等死。与其这么消极,何不享受最后的时光?”
冯慕影说完这话之后,全部人都沉默了。一直没有开口表态的财爷默默地拿出他的烟杆,而乔天离则低着头好像很专注地看着地板。
“江景?o是仲郎的来生……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们长得那么像,就连声音都一模一样,我应该一眼就认出仲郎的,为什么我会这么迟钝……”苏宓心中百转千回,早已经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高兴还是在遗憾。
这场沉默大约持续了五分钟,但众人却觉得过了很久。苏宓终于开口说话,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乔天离,轻声道:“离少,请你帮帮我,可以吗?”
听了这话,乔天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默默地点头。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哪怕她明天就要离开了,也想救她,哪怕她只是一只马上要投胎轮回的鬼,也想救她。
苏宓又道:“还有一件事,画师的那份工作……”就在这一刻,她和乔天离的目光接上了,见他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苏宓突然间觉得自己很残忍,乔天离的那番话她听得明明白白,但此刻却假装作不知道他的心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汤显祖的段话苏宓自然不知道,但对于乔天离来说,却是字字锥心的痛。她可以为刘仲鸣而死,也可以为他而生,而对乔天离来说,这句感动无数人的话,拿出来对比自己的爱情时,倒像是一句讽刺了。
刘仲鸣和乔天离,苏宓会义无反顾地选择自己的丈夫,江景?o和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