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芙并没有看到第四个人。这房间里,只有她,莫玛,戈琳琅。但是戈琳琅的样子,却像是在和另一个人说话。
突然,他站起身,一直走到宝芙身边,低头凝视着她。
他盯着她时,那种古怪的目光,就像是第一次见到她。
“我怎么了,琳琅?”
宝芙被他看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因为她从没在戈琳琅身上,见过这样高高在上的眼神:仿佛他只是看着,一只虫子,或是一株草。那目光中,既没有憎恶,也没有怜悯,有的只是无动于衷。
戈琳琅忽然伸出一只手,摁在宝芙胸口。他是个男人,却这样大喇喇的,将手放在宝芙胸部柔软丰腴的地方,登时让宝芙大为尴尬。然而她看到,戈琳琅此刻的目光,却清澄无波,不含丝毫杂念。
他的手掌和五指,这时忽然萌发出,一层微弱的淡淡茧光。
宝芙感到胸口被戈琳琅触压的地方,似乎被电流轻击一般,泛起股针扎蚁噬的痛麻。
然后,戈琳琅手上的那层茧光,倏地一下,全部渗进她胸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宝芙觉得,当看到这一情景时,戈琳琅和一旁的莫玛,脸上都一闪而过,惊骇和惧意。
戈琳琅像是被蛇咬到一样,蓦地将自己的手撤开。然后,他盯着宝芙,像是盯着一个怪物,慢慢开口。
“你,确实和以前的祭不同。”
戈琳琅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男子。可是此刻,他说话的声音,却分明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年妇人。
宝芙嚇了一跳。她不知道戈琳琅为什么变得这么古怪,是突然病了,还是糊涂了。
“连你都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戈绵妹妹?”
这时,莫玛俯身抱起那只猞猁猫,望着窗外的天空,静静道。
宝芙不知道莫玛到底是在对谁说话。只见她面前的戈琳琅,嘴巴轻轻开阖,用那苍老女子的声音,淡淡问。
“姐姐,你是五百年前心宗的传人,有没有见过,和这孩子一样的祭?”
登时宝芙彻底傻眼,此时此刻的情形,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也亲身经历过,她一定会觉得荒谬至极。
戈琳琅的身体里,似乎是另一个人,一个上了年纪,名讳唤作戈绵的老太太。
这就像在恐怖电影里看到过的鬼上身。
一个人的魂魄,附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这五百年,我只看到,戈家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莫玛一面轻轻抚着那只猞猁猫的皮毛,一面眯起眼睛,轻声叹气,“戈绵妹妹,或许你错了。”
冬日淡白的阳光,映照在她那双美丽的,仿佛狸猫一般的瞳中。使她那双瞳子,在一霎闪烁出妖异又幻谲的光芒。
宝芙望着她,心中充满惊叹。
莫玛竟然已经活了五百岁。难怪她说话的嗓音和浑身的气度,都那么奇特。她是宝芙迄今为止,见到的唯一一个,不是僵尸却如此长寿的人类。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可以将自己的生命延续这么久。
“戈家,世世代代奉神谕安身立命。”戈琳琅身体中的那位戈绵,低声道,“戈绵不问对错,只遵晓神谕。”
“你怎么肯定,你看到的,是神谕?”
“姐姐什么意思?”
“戈绵妹妹,身为戈家的族长,你应该更清楚……”莫玛这时转头凝视着,戈琳琅体内的戈绵,“……我们巫族,常常误解神意。最糟的是,有时做出的事,和魔鬼一样。”
她的话,令宝芙不禁想起,自己被独孤无咎用移魂术带回过去时,曾看到戈家巫女协助末日之裔红菲,制造末日之裔复制品的场面。
那个在祭台上无辜死去的女人,以及那可怕残忍的情形。现在回想,的确弥漫着浓厚的邪恶气氛。
包括宝芙自己,还有她妈妈夏红菲。像她们这样,不知为什么目的,被戈家操纵遴选,来到这世上的女人,在她们之前一定还有很多。
那些女人的命运,说不定更为凄惨不幸。
莫玛走过来,她一只手抱着那只猞猁猫,另一只手握住宝芙的一只手。拉着宝芙,在屋中一张八仙桌旁坐下。她抬起眼睛,对宝芙微微一笑。
宝芙觉得,自己与莫玛手掌交握的地方,涌来一股股,让人震颤的暖流。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她心里,却感到十分的泰然。不知为什么,她对莫玛有一种莫名的好感,所以十分信任她。
“姐姐,你什么也改变不了!”附在戈琳琅身体上的戈绵,这时厉声道,“这孩子的命,早已经定好。她是祭,她必定会……因为独孤兄弟而死。”
戈绵最后那句话,让宝芙不禁心跳一滞。
她望着莫玛,低声道。
“这是真的,对吗?”
自从来到日落山,见过摄政王骁肃和伏魔族长老司徒炎,她就已经模模糊糊感觉,自己和独孤明,以及阿灭。三人之间,必定有着某种奇特的羁绊。
而在永夜岛,身体被植入末日之裔灵核那次,她的这种意识,就更加强烈。
虽然末日之裔的灵核,已经被独孤无咎毁掉,但是宝芙自己比任何人都明白,事情离结束,尚早。
莫玛握着她的手,猫瞳一般的眸子,微微流露出些哀伤。
“我想,琳琅也告诉过你一些……”她点点头,“……有时候,看似不好的结果,并不是真的不好……任何灾难里,都有祝福。”
宝芙觉得,脑袋瞬间懵了懵。
莫玛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