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看着猫春娘,也不知道该咋的劝说她了,端起那个破脸盆,回身进了灶房弄了上半盆的水出来放到那个铺着木板的土台子上,说:“婶子,先把头洗干净了再说吧。”
猫春娘看了小米一阵,还是撅起屁股塌着腰,把头伸进了那个破脸盆里。
小米把袖子一挽,伸出两手帮着猫春娘洗头。
“小米,你就别插手了,我自己洗吧,哪还值当的让你再占上一双手!”撅着屁股弯着腰的猫春娘见小米帮着她洗头,假模假势地说。
“婶子,我这个时候也没别的啥事儿。再说了,你跟我叔这几天又忙家里又忙地里的,还分着心思想着我豆子哥的亲事儿,给你洗个头也是我该着的。”小米用那条破洗脸手巾蘸了些水,在猫春娘的头上把手巾里的水拧了出来。
猫春娘就着小米拧的水呼啦呼啦地两手擓着头,嘴里不清不楚地说:“小米,说来说去的,还是你这闺女知理儿懂事儿。打昨个儿从你们家回去,我就催着猫春他爹趁着今儿地里的活儿不咋的忙了,去半里湾走一趟,定准个日子让豆子跟那个闺女相看相看。眼下不是老规矩了,老规矩的话,这亲事儿不用咋的相看,两家人答应了就成。眼下时兴新规矩,咋的也得让豆子他们两个都过过眼儿,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那是,咱们心里再着急,也不能瞒着豆子哥和那个闺女把这事儿给定准了,咋的也得让他们两个人见见面儿,说说话儿。”小米听猫春娘说催着猫春爹今儿去半里湾,心思一下子变得轻快了不少。
猫春娘又呼呼啦啦地把头擓了一阵儿,盆里的水一下子变得浑了不少。
小米用手巾把手上的水沾了沾,把手巾往猫春娘的头上一搭,着忙着把猫春娘的衣裳领子掖了掖,说:“只顾着说话了,衣裳领子也弄湿了。”
“湿了就湿了吧,不打紧的,这天儿,有个一顿饭的工夫就干了。”猫春娘头插在破脸盆里说,“就是今儿,本来我琢磨着猫春他爹把这事儿定准个相看的日子,心里挺高兴的,给长脸娘这个烂x圈子的女人惹了一肚子的气儿。”
“婶子,这事儿就算了吧。”小米看着猫春娘的后脖颈子说,“啥事儿过了就过了了。”忽地,她瞅见一个很肥的黑颜色的虱子从猫春娘的头发里缺胳膊断腿儿似的爬到了猫春娘的后脖颈子上。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大都身上有虱子,这不算是啥子新奇的事儿,有时候在吃饭的场儿上,很多人就会说不用眼瞅,伸手往衣裳里一摸就能摸出虱子来。只是她有些弄不明白,同样是虱子,咋的身上的虱子是灰色儿的,头上的虱子就是黑颜色的了呢?她从猫春娘的后脖颈子上捏起这个肥嘟嘟的黑虱子,两个大拇指甲一挤,放炮仗似的一声响,挤得两个指甲盖儿上都是血。
“虱子吧!”猫春娘偏了一下头问着说,“知道上次我用篦子从头上篦出多少虱子吗?恨不能有半酒盅子,大的,小的,那个都肥实的,跟地主老财似的。也难怪人家说虱子多了不痒,平时也没觉得头上痒,咋的一下子就篦出那老些的虱子来?我想用敌bai虫粉搁头上闹闹,猫春他爹不让,说别虱子还没闹死,把人给闹死了。”
小米一笑,说:“敌bai虫粉可不能乱用!那东西说是毒性不大,弄不好也能把人给毒害了。上次说是谁家用敌bai虫给猪打虫,虫给打死了,猪也给打死了。”
“不就是长脸娘她个烂x圈子的女人家嘛!”猫春娘提到长脸娘,牙咬起来说,“咋的没把她个烂x圈子的女人给打死呀!你看刚才她那个凶吧的劲儿,恨不得要把我吃了似的。”
“都在火头儿上了。”小米又用手巾蘸了些水往猫春娘的头上拧,说,“其实吧,不管是谁,只要少说一句,也没有刚才那事儿了,你们两个的性子呛到一块儿去了。”
盆里的水慢慢就变成了红芋片子面熬成的糨子一样。
“嫁到咱们黄庄子都半辈子了,还真没碰到有谁敢像她这个烂x圈子的女人今儿似的跟我犯茬子。”猫春娘很盛气地说,“今儿让她这个烂x圈子的女人把我这张脸给扇掉地上了。你就看着,早晚我得让她把我这张脸给我捡起来。”
小米见猫春娘发着这样的哑巴恨,笑了一下,然后把手里拧干了的手巾交给猫春娘,说:“婶子,你擦一下头,我再给你换盆水。”
猫春娘从小米的手里接过手巾,弯着腰把头发擦了擦,然后直起身子,看着小米进了灶房,说:“要是婶子有你这么一个亲闺女该多好!”
小米端着上半盆的清水从灶房里走出来,笑着说:“跟你亲闺女没啥两样儿!你要是有个啥子要我伸手的,说句话就管事儿。”
“再咋都没有亲闺女灵便。”猫春娘两手握着手巾在头上上一下下一下地糊拉着,翻着肿嘴唇子说,“等这两天猫春他爹把豆子这事儿给落实了,婶子就张罗着给你找个好人家。”
“婶子,我倒不着忙这事儿,我还小着呢。再说了,谷子、玉米和麦子还都小,等她们三个都长大成人了,我再琢磨嫁人的事儿。”小米把上半盆的清水往那个土台子上一放,又拿起那盒子洗发膏,说,“婶子,再用这个洗一遍。一遍洗不干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