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张咪儿理解不了小米了,她瞅着小米,玻璃片子后面的那双眼眯缝成了一条线,眉头拧成的疙瘩也顶着了上面的眼镜框子。
小米的大舅紧绷着嘴巴向小米点着头。
“大舅,以后她麦子能识多少字儿,那是她的天分,能不能有出息,那是她的命。就是有一点,咱千万不能让她跟城里这些人学会了不知道啥是个羞耻!”小米看了看周围空场子上的搂脖子抱腰的男男女女,回头看着大舅,说,“以后就算是麦子念书念得出息了,我也不答应她有城里人的心思!”说着,她盯着麦子,向麦子指了指周围的人们,“看到没?这些都不是啥好人。好人没有会这样的!”
麦子向四周围看了看,回头小米点了点头。
“记住了我刚才出了澡堂子跟你说的话了没?”小米盯着麦子。
麦子又向小米点了点头。
“麦子,不是大姐不讲理,大姐跟你说的这些话你得记上一辈子!”小米见麦子向自己点头了,心里踏实了些。
旁边的小米大舅不知道小米在出澡堂子时都跟麦子说了些什么,也就无法插嘴说话了。
张咪儿瞅着小米,忽地觉得小米咋的很像自己的妈一样,说她有点儿不讲道理吧,倒在很多很多的事儿上处理得让人佩服,说她有点儿古板吧,很多的事儿她一眼就能看到底儿似的。自己的母亲能这样有礼有节地处理生活中的很多事儿,那是母亲有了年龄有着相当的生活阅历。而小米,一个年龄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女孩子家,怎么能就在这样一会儿时间里把城里的人都给看穿了一样呢?她不能理解眼前的这个只进过这一趟城的村子里来的女孩子。
小米见张咪儿看着自己发愣,向张咪儿笑了一下。张咪儿不懂得自己为啥会这样安持麦子,因为她张咪儿没有看见过自己这姊妹几个受过的委屈,不知道活成一个人需要啥样的秉性;因为她张咪儿没有在村子里呆过,不知道村子里老少爷们们为人处世的尺子;因为她张咪儿好从小到眼下一直在学堂里呆着了,没有跟四周围的大人走动过,还不知道人心是隔着两层肚皮的。不管别人咋的,这人活着,不论到了哪一步儿,都不能去坑人害人,都不能在背后落下话把子让人说长道短的,更不能让人在背后指着脊梁沟子骂。麦子眼下来城里念书识字儿了,整天碰到的也都会是城里的这些人,要是不给安持得紧了,怕时间一长就会学着城里这些人的坏毛病,变成让人认识不了。
小米的大舅瞅着麦子,不管小米安持了她什么,她这样听话地向小米点头,在城市里已经渐渐看不到这样懂事儿的孩子了。他心里涌起了一股子很沉很厚又很空的滋味儿,无论从哪儿说起,麦子这闺女都远不及城里的孩子,吃穿住用、学前教育,还有什么音乐、舞蹈训练,麦子都远远比不上城里的孩子,但是,现在城里的孩子又有多少能像她麦子这样懂事儿呢?城里的孩子都知道孔融让梨的故事,都能说出谦让二字的意识,但是,在日常生活中,真正能模仿着孔融的孩子越来越少,真正做到谦让的孩子也越来越少了。看来,一个孩子是不是懂事儿,跟一个家庭的吃穿住用没有什么关系,跟接受的什么学前教育、什么培训没有什么关系。一个孩子是不是懂事儿,那就要看走在他前面的大人是不是懂事儿了。他抬头看了看小米,然后看着麦子说:“麦子,你小米姐的安持你得牢牢地记住了!不管以后碰到什么事儿,你都得先想想你小米姐对你的安持。”
麦子看着大舅,向大舅点了点头,说:“大舅,以后我就只想着念书能念得出息了,能帮着小米姐他们几个,别的我啥也不想。”
小米的大舅伸手拍了拍麦子的头,说:“麦子知道争这口气就成,你小米姐也放心了。”
麦子抬头看着小米,喊了一声说:“大姐,明儿你就要回家了,今儿咱就跟大舅和咪儿姐一块儿看一场电影吧,以前我还从没有看过电影呢。”
小米瞅着麦子,眨了一下眼,向麦子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