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棒子来回朝院子里瞅了瞅,见望春娘正撅着屁股收拾大灶前没烧干净的劈柴,就一蹶蹦从板凳上站起来,两腿交换着迈过板凳,就奔着院子外面跑过去了。他刚冲出院门儿,要不是迎着院门儿回来的望春躲得快,就结结实实地跟望春撞个碰头了。
牛望春愣在那儿皱着眉头紧盯着牛大棒子。
“牛老歪他们家就没过来个人伸伸头儿?”牛大棒子也是一脸的迷糊,瞅着牛望春问。
“牛老歪他儿子牛斜眼儿不让老歪他女人伸头儿,说牛老歪是在这儿出的事儿,理应该这边给牛老歪在医院里看得利亮了再送过去。”牛望春脸上没啥子表情地说。
“这个死逼屙出来的玩意儿,斜着两眼儿倒会耍赖了。”牛大棒子听牛望春这么一说,马上就骂了一句,说,“这样耍混蛋,他爹嘴歪他眼斜,后生也不会有个啥好。我去找这个斜眼儿的东西讲理!”
“你去找他讲理?”听到牛大棒子叫嚷的牛二筢子已经和牛二猛子从桌子上下来,站在牛大棒子的身后,向牛大棒子说,“就你这张嘴,牛斜眼捂上半拉嘴也能把你讲得没有啥子话说。这事儿就算了吧,好在望夏回来说牛老歪没啥大事儿,给他看就给他看吧,也没啥儿。”
“这多窝憋都慌!”牛大棒子听牛二筢子这么一说,很觉得憋气地说,“又不是咱捏着他的鼻子给他灌酒了,是他自己不能喝酒,自己偏要喝酒。”
“牛斜眼不是说了吗?牛老歪是在咱这儿出的这事儿,咱就得管,就得看。这个理儿到哪儿人家都能说得通,咱们也没啥话去跟人家讲这个理儿。”牛二筢子瞅了瞅牛大棒子,回头又瞅了瞅牛二猛子和望春,叹了一声,抬头向望夏一挥手说,“赶紧去吧!”
噗噗突突的柴油机的声音让牛望夏听不清牛二筢子他们几个都在说些啥子,但是,牛二筢子的手势他看得清楚,就踩着后轮儿上的脚踏板,屁股一欠就坐到了后面的座子上,离合、挂档、油门儿几样家伙儿一折腾,手扶拖拉机就突突嗒嗒地跑开了。
看着牛望夏开着后面拖着一辆架子车的手扶拖拉机跑出了村子,牛二筢子这才回到院子里,招呼着牛大棒子和牛二猛子两个人重新坐回到桌子上。
“让望春也坐上来喝两盅子酒吧。”牛二猛子看着坐下来的牛二筢子,试探着说。
“他坐?今儿谁都能往桌子上坐,就他不能!”牛二筢子回头看了一眼望春。
这个时候的牛望春已经自个儿拽过一条板凳坐到了大灶棚子的旁边,谁也不知道是咋的了,可能是因为他挨了牛二筢子的大嘴巴子和泚棱的话?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新郎官儿的那股子遮挡不住的兴奋和幸福。
“你今儿有点儿那个了,看把这孩子弄得,跟受了大委屈似的。”牛大棒子也看了一眼牛望春,回头向牛二筢子说。
“他觉得委屈?我还觉得委屈呢。”牛二筢子说,“一家人差点儿没忙掉了头,他倒好,打给他回来那天起,就没伸手帮家里忙过啥子。就算是老母鸡请窝儿下蛋,到窝里也该挠上几爪子吧。他整个人就成了甩手掌柜的了,屁事儿不管不问。”
虽说牛二猛子比起别人来心里的弯弯绕儿要少不少,但是,他还是觉出望春有别的啥子来似的不吱声地一笑,端起脸面前儿的酒盅子,向牛二筢子一比划,说:“他是年轻人,没经过啥事儿,不知道操心,这也难怪了,咱不能跟他年轻人心里去计较这个。不管咋的,总算把他的事儿了了,也算你的任务又完成了一个。”
“嗨……”牛二筢子叹了一口气,端起酒盅子说,“为了他望春,春梅那闺女真的是委屈了。”说着,他吱溜一声喝下了酒盅子里的酒,“望春这孩子呀,心里就没一点儿底儿似的。”他心里也觉出来了,望春在外面这些年了,心已经离这个家远了。虽说望春现在变成了这样,虽说自己打心眼儿里不高兴望春现在变成了这样,但是,望春的事儿仍在自己心里横着,再咋,自己是望春他爹。今儿总算把他望春成亲的大事儿结了,虽说自己心里赌气儿望春,可为他望春一直提溜着的心总算是落地儿了。
牛二猛子跟着牛二筢子把手里的酒也喝了,他不由得又瞅了一眼望春,这孩子今儿结亲成家,咋的都觉得这孩子的心思不在这个家里,像是还有别的啥心事儿似的。不过,这事儿只是自己的一个觉得,没个啥子理由,也不好跟牛二筢子说叨。他把酒盅子往桌子上一放,端起酒壶先给牛二筢子满上一盅子酒,然后把自己的空酒盅子也满上了,抬头看着牛大棒子说:“等着你了。把你脸面前儿的酒喝了,我给你满上一盅子,然后我敬你一盅子,按筢子的说法,算是我给你陪个礼儿,把咱们两个以前的事儿都忘了。”
“这就对了。”牛二筢子听牛二猛子这样向牛大棒子说话,笑了一下,催着牛大棒子把脸面前儿的酒喝了,说,“你们两个其实以前啥事儿也没有,就是小时候落下的心里的疙瘩。”
牛大棒子慌忙着把脸面前儿的酒盅子端了起来。
“慢点儿喝,别跟刚才似的。”牛二筢子见牛大棒子端起了酒盅子,慌忙着提醒着说。
牛大棒子向牛二筢子点了点头,这就把手里的酒慢慢地喝下去,龇牙咧嘴地摇着头,嘴里哈着气儿说:“这酒,真够味儿。”说着,他把手里的空酒盅子放到了桌子上。
牛二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