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曲惜颂平静地道出那句话后，果然有人忍不住了。“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站起来指着孟老三呵斥道：“真真是个莽夫！没见学生都在用膳么？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出头的人沈宗恪有些印象，跟在陈永初身边的人之一。训斥别人的同时并没有在意自己也正大呼小叫。
孟老三平日因背后有人罩着，行事才敢目中无人。此时见了那训斥自己的人，目光迟疑的在没有任何反应的陈永初身上扫视一圈，瞬间明白了这是有人要过河拆桥了！不禁恨恨的咬牙道：“怎么？老子说话碍着你何处了？”
“满口污言秽语，日日在此脏污我辈读书人的耳根！”
“哼！”孟老三冷笑：“既是这样，公子以往怎的不说？偏今日就忍不住了？”
那学生也不心虚，一派正义的模样还真像那么回事，回呛道：“往日的确是在忍耐你，那是愿着你能在国子监多受一些熏陶，不成想是个顽固不化的！那便无需再忍！”话音一落，旁里几个帮腔的也站起来点头赞同。一个个叫着要联名请愿，让祭酒将其赶出国子监！
陈永初坐着用膳，听着耳边的喧闹，脸上浮现出一抹挑衅的笑容，视线直射向始终沉默的那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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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之中，安心殿的小花园里种的梨花开了。满树的雪白，从远处看恍若冬日的积雪还在。树下一人悠闲地躺在贵妃榻上品茗、看书。两鬓斑白的嬷嬷从偏殿穿过来回话：“娘娘，人都打发回去了。”
“嗯，知道了。”
皇后从不要求后宫众妃嫔晨昏定省，甚至懒得看见那群莺莺燕燕。并非出于嫉妒，仅仅只是厌烦而已。但有的人就是犯贱，你不找她的麻烦，她还反过来想自找麻烦！整天端着“恭敬有礼”的姿态要来请安，又被无情的打发走，借此受点委屈，去皇帝面前落两滴泪，得几句没价值的安抚或是赏赐，日日乐此不疲。
有时候齐清雪还是很同情这些女人的，大半辈子都得在这深宫中度过，人生无趣且乏味，去黄泉路上只是早晚之事。虽然这些女人当中也包括她自己，不过……她可不认为自己的人生无趣。至少，她还有一直想做的事没有完成！
有目标的人生才不会显得无趣！
清风拂过，花瓣星星点点飘落，浮在她的茶杯里打着旋儿。柔荑端起茶盏凑近鼻尖嗅了嗅，其实也没什么花香，只是这画面让人觉着美妙。嬷嬷注视着她涂了淡红丹蔻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已泛皱的手背，不知不觉间竟低叹一声。
齐清雪抬眼，不解的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问：“嬷嬷因何事忧心？”
“娘娘……”这一声低唤，藏着无限的担忧与不舍。她是齐清雪初入皇宫时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心腹嬷嬷，主仆二人一直相扶持着走到如今着实不易，两人间的默契绝非一朝一夕培养出来的！自己的身子大不如从前，若是有个什么意外……
倒不是说怕死，是怕自己不在了，谁能代替自己跟在皇后身边，再陪她一起走下去呢？
对于自己的心腹嬷嬷，齐清雪还是比较了解的。一看她此刻的愁容便明了一切，只笑着握住对方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抚着：“本宫近日是觉着你精神头不太好，是不是太劳累了想歇息几日？”
嬷嬷感激一笑，却摇头道：“每日除了陪在您身边，也无事可做，哪里就劳累了？”“你这是嫌陪在本宫身边太过无趣了？”皇后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果然惹得她连忙解释：“奴婢不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嬷嬷才忧心忡忡的回握住齐清雪细嫩的双手说：“娘娘，奴婢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您该为后面的事早做打算啊！趁着奴婢如今还算硬朗，可以先给您把人调教好！”
“胡说！你身子好着呢，只是太累了，本宫准你几日假，多歇息歇息便无事了！此事休得再提！”她早已习惯了有嬷嬷在身后支撑着自己，根本不愿去思考如果没有了这个人自己该怎么办？又要独自承受？那滋味太难受！她不想再经历一次！面上严厉地训了嬷嬷几句，见对方无奈地叹气，还是那副忧心的模样，齐清雪忍着鼻尖的酸涩又重新笑着安慰：“你就别多想了，该打算的时候本宫自然会打算，嬷嬷不必太过担忧。”
“……是奴婢杞人忧天了。”嬷嬷沉默一瞬，又倏而释然般的笑了。是啊，皇后从来都是个有主见的女子。她对自己的依赖只是感情上需要一个倾听者，一个分担者。别的，她自有主意。
两人说话间却未曾注意到有外人到来。
更多的花瓣随风飞舞，落在树下美人华美的衣裙上以及墨发上。她微微仰头，望着嬷嬷，眼里三分笑意，两分亲昵。
殇帝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上静静凝望这一幕，突然不太想靠近去。否则，这份难得的美好，顷刻间便会消失。身后一步之遥矗立着身姿愈发挺拔的太子，不言不语，既不催促也不提醒，温顺地跟在父皇身后。
他不知父皇与母后之间存在的到底是各种感情？亦或是根本没有感情？其实他如今不怎么在乎这个问题了。只是每当画面越美好，心下反而越是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