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山听了鬼眉言词,以为冯良工夫妇是赖红袖仗义收容,便也对红袖多了分刮目相看,自然答应好生照顾。并告诉鬼眉,众人皆未受到刑罚加身,只是暂时不得自由而已。一切,还得再看上头的意思。
“你既知道我欠了红袖招当家一个天大的恩情,便也该料到,我不可能对此事视若无睹。你,能否告之,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么?便是再遭人嫉,毕竟也只是个风月场所。况且,也有多年的经历了,如何直至今日才惹得朝廷不肯包容?红袖招,可比许多秦楼楚馆要干净得多!”
张义山见她眉尖轻蹙,几欲上前抹平,却也只能忍下。叹了一声,无奈道:“我也尚不知细处。差事是荣亲王直接发派下来的,然后和郎中大人打了个招呼,便直接交由我办了。看情形,十有八九是要关了这里,散了这里的人了。”又道,“不过,世子却也过来打了个招呼,说是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我便暂时拖着吧。你放心,即使不容乐观,我也会看在你的情分上,断不会委屈了红袖姑娘的。”
荣亲王?
鬼眉听得关键,心中多了一丝欢喜。
能够顺藤摸瓜,找着根由就好!
心里高兴,人也就多了一份轻松,随口戏语道:“若有万一,不如就烦张大人勉为其难收留了红袖吧。反正都是一般的为奴为婢,去张兄府上总好过去别处受辱。红袖本是清白之人,品貌出众,总不至于污了大人的眼睛。是端茶递水,还是铺床叠被,就由大人斟酌着处置。想来,以张兄这般人品,红袖也不会委屈。”
话音未落,却见张义山面露红云,方觉自己玩笑过了。咳咳两声岔开尴尬,旁顾了几句便急着告辞:“这里就拜托张大人照顾了,改日再好生致谢。我也不打扰大人办差了,就此告辞,来日再会。”说完,便又疾步而去。
张义山看着那匆匆而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鬼眉出门时,隔着帷笠看看守门的衙役,心道,原来不是嫌银子烫手,而是害怕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着了尻尾,哼!忽起心思,又气势凌人地朝人喝道:“给本小姐留心着些,别让狐媚子勾引了你们大人,惹出闲话来!若是有那胆大妄为的,记得赶紧来知会本小姐!”然后冷哼一声,拂袖傲然而去。
留些话头惹人遐思也好。既免了张义山的麻烦,也方便了自家。若叫御史台那帮爱嚼舌的人知道,有人在他办差时来相寻,必会说他徇私枉法。张义山若被调职,她上哪儿再找个熟人稳住眼下的红袖招?
鬼眉这般姿态一进一出,全是为的事情方便,留给内外一众衙役的印象,果然是另一番模样。不到半日,就有人传言说,张大人仿似订了亲了,那倾心于他的姑娘据说是他表妹,两人原是亲上加亲,论起般配与否,也算郎才女貌。只,那姑娘容貌的确不错,一般人高攀不上,可那性情——也是一般人消受不起的,完全就是个醋缸、母老虎,也不知大人可能降得住。还有饶舌的捏着嗓子将鬼眉的话学舌了一番。
闲话传到张义山耳中,却是又惹得他惆怅再起。
她这番话,若是当真的该多好?他定甘之如饴!
离了红袖招,鬼眉一路直奔荣王府。暂时倒还不便急着去问荣王爷,只想先从池固伦那里做些旁敲侧击,了解些旁枝末节。上门一问,才知池固伦不在府中。听门房回话,说他去了碧云洲。鬼眉闻言,不知为何心思一动,升起一股隐约的不安。
当即打马直奔碧云洲。
快马加鞭,一路在山道上飞蹄疾驰,用时不多便到了太仓湖。然,尚未沿着山道转下,却见通往洲上的陆路,已赫赫然被官兵把持了出入要道。勒马止步,转上一处垭口往太仓湖上远眺,心下不由一凉。沿着碧云、白鹭、彩萍三洲的水岸线,原本波光粼粼的湖上,竟乌压压多了一道断断续续粗黑的曲线,却是大大小小的船只。洲上的渔船自然没有这么多!再调转视线去细看那把持路口的官兵,却是披甲持枪模样。
居然不是一般的衙役?那,就是兵部的人马了!连水师也出动了?!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鬼眉一阵心惊肉跳。
压下胸腔里的翻滚涌动,策马下了山道,行至路口,朝那披甲兵丁喊道:“敢问,荣王府世子可在?劳驾通传一声,就说京里有要事禀告!”
“来者何人?是何要紧事情滋扰世子?”队伍后头走出一位佩剑的头目之人,迎风朝鬼眉回喊了一句。
“王府要紧的家事,需要当面回禀,劳烦军爷通传一声!”
那人倒也不曾为难,转身往里去了。不多时,果见池固伦拍马从洲上跑了过来。远远见了鬼眉一骑独立,雪色轻裘下,火云衣袂随风轻扬,立刻扬鞭催策,疾驰一段到了跟前,带笑寒暄道:“我就猜到是你!”
鬼眉没有心情同他客套,指指洲上,沉着声音开门见山地问道:“是何情形,可否劳烦世子解惑?”
“别急,找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池固伦打了个示意,拨转马头往洲上引路。
鬼眉咬尾相随。
二人到了洲上,一前一后进了一所宅子,竟是当日池凤卿向朝廷请命,为洲上百姓所建的义塾。如今,却是夫子老师、孩童学生,俱都不见,全叫戴盔披甲的军中将士给占了。连那悬壶济世的义庐也未幸免。
池固伦将鬼眉引入一间清净的屋子,让人送了茶进来,便勒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