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丹影不知他意有何指,佯作无辜道,“什么为什么?”
“常听人言,自古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你叔叔家中以打渔为业,自是清苦非常,料想你家也不得宽裕,否则,也不会不予帮衬。可是,你又因何会去习武?”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丹影不以为然道。
“我也见过外间尝有武林之辈以武传家,或者镖局以此为谋生手段,女子习武,却也不足为怪。只是,十多岁的姑娘家,少有身手过人者。我也是习武之人,观你方才的举止,那内家功夫,却似一般人勤习二三十年也少有所成。看你的年纪,再观你的内力之功,怕是尚未学步稳当,便要咬牙苦练了。便是不得千金小姐的优渥出身,到底,女儿家大多还是要娇养的。你爹娘,却是如何舍得的?”
丹影未曾料到他心里竟是做如此想的,闻言心头一动。不欲动容于面上,垂了一下头,掩饰了眉目细微波澜,再抬脸时,无谓自嘲道:“从小逃生在外,不能不学点子手段防身,要不就叫人拐了去了。再后来,家人也没了,独身闯荡,更要勤学苦练,方能力求自保。”
池凤卿初闻那从小逃生在外之语,猜想是二十多年前的战事致使她家中离乡背井,以致于令她不得在故土生长,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再听闻她没了家人,却是心头一紧再一柔,更添怜惜之情,轻语道:“是我方才有所失言,你莫要上心。”又不由疑惑问道,“那日去碧云洲上,有人说你只是......”
“说我现下家在外乡,只是回来走亲戚?”丹影接口道,佯作的无所谓中难掩一丝低沉落寞,轻叹道,“家中之事,叔叔并不知情。走亲访友,小住,自然可以。若是家破人亡,去叔叔家长住,便是寄人篱下,要惹人嫌的。况且,叔叔家中清贫难顾,哪里还能再添我一个白吃白住的外人?”
池凤卿闻言,一时心中无名酸涩。不曾料想她一副随性自在模样,却是个无处栖身的漂泊之人,为着偶尔的依附,竟还要对着亲眷瞒下自家苦楚。下意识里开口道:“你往后去我家住吧。”说完,觉得此话颇有歧义,想要解释,脸热了热却又任性了一下,不肯细说。
“去你家住?”丹影侧头看他一眼,撇撇嘴道,“我虽是四处为家,却也饿不着自己,冻不着自己。去你家做使唤丫头?我才不要!”
池凤卿见她并未将自己的话往深里想,面上臊热散去,却又觉得有一丝丝失望。再见她偶然露出了一丝孩子气,说出这样的话,又不由笑道:“我又没说要你做使唤丫头,只是请你去客居。当然,也不算你寄人篱下。府中宅大人少,又不得个个能同我交心说话,就算请你来帮着增添人气的,如何?”
丹影闻言心动,看着他不似敷衍戏语,琢磨了一下问道:“你是说真的?我可知道,高门贵府里,除了主子便是奴才,我去了算什么人?我可告诉你,要是想先骗了我去,然后再哄着我签什么卖身契,那是不能够的。我识字,你骗不了我。”
池凤卿失笑道:“知道你识文断字,否则,也唱不出那《九州谣》来了。真的是诚心邀你前去,不曾藏了腌臜心思。不是说了你我是朋友么?先贤三千门客里,难道个个都是可亲可敬的?他尚且故作糊涂,白吃白住地养着一堆不相干的人,我是正经相邀友人,难道反而有何不可?”
丹影带着玩味之色默然看着他片刻,忽然拖了长腔调侃道:“哦,你想学先贤,借着悠悠之口买你清名,是不是?”不待池凤卿申辩,却又自说自话道,“嗯,先去瞧瞧也无妨。若是住得遂心,说几句好听的话也没什么损失。反正,使唤丫头我是决计不做的。贫穷、富贵,各有各的活法,我是不会给人为奴为仆,失了根骨的。暂信你的朋友之言,回头去看看地方再说。”
池凤卿哑然失笑。怎么他这好心相邀,反倒瞧着像似求人办事的?忽然想起前言,恐她还有难解之事,便又问道:“听你早前说过,本有事情要麻烦义山的,是何事?不如说与我听,或可尚能尽些绵薄之力的。”
丹影笑道:“这不正麻烦你呢么!在叔叔家住了也有日子了,想着近日便该收拾告辞。此番却也不想离得太远,就去街市上打听可有人家往外租赁房舍的。可惜打听了几处,却只有告老归乡出售府宅的,便是肯租与人住,也只肯答应租个院子,却不允只租一间。我哪里要得起一个院子?正巧遇上张公子,便想托他代为打听,却没好意思开口。后来,你让人去洲上建学堂和医馆,叔叔便留我多呆些日子。一则,照看些峰儿,免得他去工地上玩耍出了岔子;二来,这在洲上也算大事,各家各户都要分出些手来帮忙的。故而,我找住处的事,便也不急在一时了。”
池凤卿听了心内暗自高兴,果真无巧不成书,原来自己无形中竟是为她送了及时雨了。倘若不是学堂和医馆的事打了岔,她怕是真要去麻烦义山的。若今儿不曾多嘴,却也不知她正找寻住处。义山若知情,必也会如自己这般不忍她孤身在外,也会邀她。自己竟无意中得了如此先机,可见缘分二字,不只是事在人为便完全有用的。
丹影既说要去池凤卿府上先看看,两人也不计划游得过晚。再闲聊了些时候,未、申交替时分,便返程登岸,驱车往他府中而去。
进了府前巷道,车夫自然减速缓行。一则,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