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彪跟着那姑娘进了巷子,却见她没走几步便入了一扇门里。抬头看看那门上悬挂的旗幡,不由瞠目结舌。这姑娘的喜好还真特别!不去挑胭脂水粉,不去看珠钗首饰,居然跑到这铁匠铺里来了?这里能有什么女儿家喜欢的爱物儿?
为了主子的心思,兼带几分好奇,唐彪也跟着迈进门去。进去正瞧见那姑娘拿着把精致的匕首在掌中把玩,一边还在和店伙计讨价还价:“这玩意儿要十两银子?我那些拉拉杂杂的加在一起值多少?你也太黑了!”
店伙计不曾着恼,带着笑脸回道:“瞧姑娘这话说的。那些东西能和它相比么?一份价钱自然是要值一份货的,这物料和手工可都是市面上难寻的。您别瞧它贵,其实利比寻常物件都薄,实在是因为东西好本钱高。咱们也并不指望它挣钱,兹人得了它,落份交情,卖个口碑。”
那姑娘摇头道:“看不出来好处。我瞧着用来割肉,它还不抵菜刀管用。”
池凤卿正巧后头跟来,看见她手中的匕首,一眼便识出是宝。
撇开刀柄和刀鞘上的精细雕工不说,那瞧着似乎毫无光彩,甚而带着些许鲁钝的刀身,却是上好的钨钢和玄铁绞丝锤炼而成。只是,大约打造者还是重在给人赏玩之意,并不曾开刃。除此,这刀若是开了刃,吹毛断发还不是其最亮点,那带着一定弧度的刀体,本身又有长处,掷出以后可以自己回旋而归。
听得那姑娘还在贬低此物和伙计争论,当即脱口道:“这确实是好东西。”
唐彪闻言心里直翻白眼,赶紧连使眼色暗示提醒。主子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哪里有人此刻还去帮着店家说话的?自己方才心里还在偷着乐,巴不得这姑娘同店伙计越是争执不下越好。那就说明姑娘是看重物件的,只是有些心疼银钱。越是爱而不得,回头送了给她,自然能落她个满心欢喜。主子倒好,这会子帮着店家反驳人家,回头便是送了她也不香。
池凤卿还没转过弯来,女子已经闻声回头,看着他道:“你喜欢?那给你。”说着便将匕首往他手上一撂,转头又对伙计道,“我去瞧瞧我定的东西。”然后撩起旁边一道门帘便迈步走了进去。
唐彪心中哀叹,完了,人家连东西也不要了。
池凤卿还在旁边不解问道:“你方才,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唐彪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皇城根儿下的店伙计都是见过世面的,一瞧池凤卿的打扮便知他非富即贵,立刻翻出一堆看家物事殷勤招呼道:“这位大人,小店的好东西也不止这一件,您再看看这些。”旋即拉拉杂杂介绍了一堆铁器。
主仆二人有意等着那姑娘,便随着伙计将东西看了个遍。从寒光灿灿的刀剑利器,到造型优美的掐丝灯笼,从七八尺高的铁花屏风,到不足分寸的绣花银针......各种大的、小的,实用的、赏玩的,一一过目。
许久不见女子出来,唐彪便朝伙计问道:“方才那位姑娘,进去瞧什么好东西了?怎的这半天还不见出来?”
店伙计笑道:“怕是早就走了。她的东西本就是早先定下的,今儿个不过是来取货罢了,还不提了东西就走?”
“走了?从哪儿走的?”池凤卿闻言变色,立刻追问道。
伙计道:“大人定然不是咱家的常客。小的这边是后门,因为靠着作坊近,定制物件的客人大多喜欢从这边进来。”又指着那道门帘道,“咱正经的门脸儿却是朝南对着街上的。那姑娘半天没过来,自然是从正门出去了。”
池凤卿根本就没听他把话说完,早就一撩门帘,追了过去。
唉!这叫什么事儿!唐彪心内哀叹一声,只得抬脚跟上。忽然想起那匕首还在池凤卿手上,便欲向伙计结账。
伙计摆手道:“不用了。和你们同来的那姑娘早先付了二十两定金。她的东西合计十两银子,提货没来找零,剩下的十两自然是付的这桩。”
唐彪也不再多话,赶紧去追池凤卿。到了前头,只见他呆立在店家门前,望着人头攒动的大街怅然若失。此刻哪里还能见着那姑娘的影子?
在街口等候的车夫见了他二人现身,赶紧驱车过来。看着池凤卿满面郁结,悄然问了唐彪因由。一番无声交流,当下了然,立时不敢多嘴催促主子上车,默然陪立身后。
池凤卿不语不动地站了片刻,对唐彪叹道:“你说,她是不是存心躲着我的?先前在玉带桥上,我就瞧着她见了我这身衣裳便是不喜,定然是有嫌弃之意的。”
唐彪看看他手中的匕首,想了想,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劝慰道:“主子想多了。您手里的东西还是姑娘给结的帐,可算是送您的,又何来躲避、嫌弃之语?”
车夫转转眼珠,也附和道:“正是,正是!唐护卫这话一点不错。小的也听主子念的书上提过什么‘美人送刀’的,那可是有情有意的话。”
池凤卿闻言回头看看车夫,忽然莞尔一笑,点头道:“嗯,‘美人赠我金错刀’,的确是有情有意的话。走,回府!”遂,面带春风地转身上了马车。
不知掌柜的哪柱高香显了灵,刚送走紫衣绥带的池凤卿,那铁匠铺的小伙计又迎来一位锦衣皮舄的贵公子,连忙上前招呼道:“这位爷,您想要些什么?”
那贵公子左右踱了两步,打量了一下店铺里的陈设,抬指摸了摸眉毛,问道:“之前那人买了些什么?